越在危急时候,关千剑的脑筋反而转得越快,脱手越是高出平时,力道仿佛也平空增加了几分;他一剑点出,正中仇敌刀锷,“叮”的一声,不甚清脆,仿佛着力不重,那人握刀的手臂却向外伸开老远,身子被振得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另一只手仓猝合上,帮着抓紧刀柄,倒像再慢一步,大刀就要脱手飞出。
他把向前跨出的脚竭力再挣出数寸,同时举剑后封。
兔子精道:“不错,你既然能相通此中的事理,为甚么还不伸谢不杀之恩?”
“短长!短长!”一个微显稚嫩而又阴恻恻的声音顺着脊梁升起。
“兔子”怀中抱着的长剑,只比仆人矮一个头。他抬头望着关千剑,脸上笑容可掬,让人一时真弄不明白他说的是由衷之言,还是意存讽刺。
“一剑贯双雕,不但刺死了仇敌,连朋友也一并奉上一程,如许的高招,和豪杰胆略,能不叫人佩服吗?”
“鄙人白小兔,江湖人称兔子精,就教中间的万儿。”
关千剑乏词以对。
“真是天佑我也!”鲜明是那稚嫩而阴沉的声音,从脊背上升起。
“你说交出来,我便交出来吗?”他勉强装出一个嘲笑。
兔子精脸皮不薄,笑道:“这一剑只是掂掂你的斤两,本来就没想要你的命,我若用心取你性命,哪容你活到现在?”
当关千剑湿漉漉地从山下的水潭里爬起来时,只闻声山腰上草木窸碎,已见不到兔子精的人。他不敢怠慢,飞也似地沿河沟向下流跑去。
关千剑晓得赖不过,心中衡量:我的武功较六如门中的两人另有一段间隔,以他们的本事且不免被此人追得狼狈逃窜,可知他的修为又是另一种境地。但我怎能再次失期于人?
关千剑只觉对此人有说不尽的讨厌,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关千剑还从未见过如此绚人耳目的招式,就是再给他两只手两把剑,恐怕也有力抵挡。
再看仇敌,也不好遭到那里去,满脸涨得通红,眉头舒展,似在死力禁止痛苦。但他只喘了两口气,即规复如初,挺刀又上。
这个动机本是一刹时的事情,连他本人都不没有明白认识到,就在那短短一瞬之间,他的笑容僵住,脸上一阵抽搐,来不及闭上睁大的眼睛,头颅垂下,呼吸俱绝。
兔子精不觉得忤,仍笑得很和蔼,道:“这也没甚么别离。如果是六如门的人,我杀了他以后,少不得搜一搜身,看看有没有信物书柬之类,如果不是呢,就省了这些费事。”
关千剑猛一转头,三步以外,立着一人,身形短小肥胖,像个七八岁的小孩,一颗头更是小得出奇,由后脑勺至嘴巴,呈锥形,小小的嘴巴上面,几近没有下巴,嘴皮子远远分开,暴露两枚大牙,仿佛他嘴里,就只要这两枚牙齿。关千剑差点误觉得是一只人形兔子。
关千剑道:“这么说我该感激你,给我留了一条活路。”
这一变故陡生,直看得关千剑心中冰冷,想到:他们还不如不要返来,既然济不了事,何必陪我送命?
关千剑大骇,哪敢迎敌?向后退得急了,一屁股坐倒,以手代足,持续撤退,狼狈不堪。幸而那人本是一招声东击西之计,目标原不在关千剑。就在六如门两人觉得关千剑必难幸免,而尽力赴援时,那人又一个回身,手起刀落,两人中的高个子被砍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