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听罢,神采肃凝,叮咛了陈九一阵,令他敏捷去往都城,请太子示下。
玉嬛嘟着嘴巴趴在桌案,顺手扯过梁靖留下的纸条,拿指头戳了戳。
现在,她正坐在窗边,就着乳白细瓷瓶里晚开的芍药,渐渐地誊抄碑文。
而秦骁则始终沉默着坐在角落,牙关紧咬。
永王身份高贵,乃是皇家血脉,这天底下敢直呼其名的能有几个?跟前此人能窥出他跟永王的暗中来往,敢透露这般不敬的态度,必然是跟谢府核心的保护有关。而他背后是何人教唆,几近呼之欲出。
“梁元绍的二公子,叫梁靖的,还记得吧?”
秦骁当即嘲笑了一声。
走至跟前,又觉夜色太深,他这行动实在高耸,自笑了笑,回屋取纸笔留个字条,说他有事外出归期不决,请她不必担忧。
养伤客居这么久,全部谢府高低,来这边最勤奋的便是玉嬛,或是看望伤势,或是送些吃食,或是嫌闷来他这儿讨故事,裙裾翩然,笑意委宛。
“在内里誊碑文呢。”孙姑应着,请冯氏入内。
比方此时。
他入狱后,秦春罗不成能再上街乱逛,叫人盗取此物。那么,或者是对方仍然劫走了妻女,或者是对方潜入府中拿了这东西,不管如何,永王对秦府的保卫,已然靠不住了——
玉嬛内心感喟了声,将那纸条拿归去夹在书里,偶尔去后园闲逛,瞧见那空荡的客院,也只剩自哂的笑。回到东跨院,日子还是流淌,虽说刺杀案悬而未决,少了被恶人盯着的提心吊胆,便能舒畅很多。
玉嬛自幼被他熏陶,闲来无事,便会帮着誊抄辨认,也能帮很多的忙。
梁靖站在檐下,抬眼时仿佛就能看到她跨进小院,盈盈站在满架紫藤下。
说罢,没再逗留,也不取那信物,竟自回身走了。
纸条落在玉嬛手里,白纸黑字,铁画银钩,那笔势开阔疏朗,足见气度。
“外头有事就起来了。”冯氏坐稳,朝孙姑递个眼色,将世人屏退。
进退维谷、身陷绝境,当天早晨,秦骁便给牢头递话,请来了陈九。
“是供出真相。”陈九改正。
……
透过冷铁栅栏,内里的狱卒站姿笔挺,投了狭长的影子。差异于长年看管监狱后懒惰世故的狱卒,此人站姿如同出鞘的利剑,面庞表面虽暗淡恍惚,眼底的精光却难以掩蔽。
陈九似能猜透他的顾虑,稍稍靠近牢门,“尊府的景象,李湛不肯跟将军说,但以将军在魏州多年的运营,想必还是能探到切当动静。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要将军别栽赃,凡事都有回旋的余地,那句获咎人的话,也未需求将军亲口说。离会审还剩两日,将军且衡量吧。若想通了,给牢头递个话。”
秦骁盯着荷包和陈九手里的另一件信物,目光骤紧,旋即添了阴沉气愤。
而一旦他开口,那轻飘飘的一句话一定能帮永王扳倒太子,他妻女的性命却再也没了。
秦骁心中一沉,看了半晌,便踱步到狱门跟前。
陈九神采纹丝未动,“她们的性命,都系在将军身上。刺杀朝廷命官不是小事,都城里都等着看李湛审案的成果,想必将军不会昧着知己,将这脏水泼往别处。”
浴血冲杀、斩敌无数,一颗心淬炼得冷厉刚硬,无所害怕。那张笑靥浮起时,却仿佛有鹅羽悄悄拂过心底深处最柔嫩的那块,带着一丝闷钝的疼痛,让他无端想起宿世顺风而行的宫廷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