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只扫了一眼便挪开目光，朝梁老夫人施礼问候。
梁老夫人的筹算，母女俩心知肚明，只是先前没捅破，不过各自测度罢了。
前尘旧事压在心底，永王霁月清风的面貌下藏着如何冷酷的蛇蝎心肠，这人间怕是没人比他更清楚。深沉恨意藏起来，眼底暗色翻涌，梁靖垂眸躬身，将诸般情感尽数敛藏，只如常拜见长辈。
现在氛围稍觉难堪，薛氏只能出来打圆场，热络了几句，亲身将沈柔华母女送出客堂。
绕过照壁，梁元绍身边的管事刘叔已然迎了过来，“二公子可算是返来了，老夫人和夫人都念叨好些天了。”说着，走至跟前行个礼，声音略微抬高了点，“老爷正陪永王殿下在正厅叙话，公子请随我来。”
“唔。”玉嬛点了点头，对素不了解的梁靖不太体贴，却无端想起了他的弟弟梁章，旋即攀住冯氏的胳膊，低声道：“老夫人寿辰，我们得去贺寿吧？那……梁老夫人筹算的事情，”她咬了咬唇，低声问，“能回绝了吗？”
梁靖面色未动，仍旧直白道：“父亲操心了，可我不会娶她。”
目光扫见梁靖那张纸条时，却又停驻半晌。
说着，微微一笑，递来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冯氏瞧着那泛红的面庞，笑而起家，“走吧，那坛子鹅掌怕是也糟好了，就给你尝尝。”
念及谢家那抹丽色，梁靖神情中的紧绷不自发地稍稍和缓。
那人城府颇深，神出鬼没的，虽无歹意，却叫人不敢轻信。
“传闻过些每天会到，正赶着梁老夫人的寿辰。他们可贵阖府齐备，又有永王殿下在，寿宴怕是会办得很昌大。”
他跟梁靖见过面，当初梁玉琼嫁入永王府做侧妃的时候，正巧梁靖受命回京办事，去拜访过。不过当时永王已有夺嫡之心，而梁靖跟太子友情甚密，不像梁家其别人断念塌地，以是有些隔阂。
沈夫人含笑点头，直夸梁靖幼年有为，又有胆识，考了进士还能去边地参军历练，现在回了魏州，定能襄助梁家，成绩一番奇迹如此。
氛围有半晌难堪，明显梁靖对沈家女眷只要客气，没半点即将融为一家的靠近。
梁靖眸光微敛，对她眼底的表示视若无睹，只客气拱手，“沈夫人，沈女人。”
她便点了点头，“如何，莫非那位鼎鼎大名的魏州才俊要返来了？”
是否班配梁靖不晓得，但这门婚事上爹娘各自打的甚么算盘，他清楚得很——跟朝堂上的好处纠葛没不同，想想便感觉寡淡有趣。
厅中摆着冰缸，中间主子拿风轮扇开冷气，倒不感觉暑热。
玉嬛来魏州时，梁靖早已在外历练，他偶尔回魏州的时候也没张扬，两人没打过照面。不过这个名字玉嬛却听谢鸿和冯氏念叨过几次，加上梁章常将他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哥挂在嘴边，听也都听熟了。
明知他回府后会来拜见，母亲却仍叫沈家人陪坐在侧，可见来往已非常密切。
原觉得玉嬛跟梁章相处得挺好，她会稍有眷恋，听她决然回绝，倒是不测，“你不肯意？”
——倘若他晓得故交遗孤尚且活着，会是如何的态度？若他见到玉嬛，会不会稍觉安慰，卸下心头压了多年的重担？
几近无需多看，梁靖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遂开口劝道：“娶妻娶贤，她的丰度也算过得去，先娶出去放着，也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