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宴罢慕言分开的身影,我忍不住上前两步。我能在这世上看到他,只是最后这一眼,而这一眼倒是一片蒙蒙的黑夜,天上模糊两个残星,只见他一个玄色的背影。天竺葵开了一地,似从他脚下长出,衣袍带过花盏,花叶舞动似夜风过。
筵席快结束时,慕言赐了叶萌一杯酒,他那杯则是苏仪倒的。
我的影象中仿佛有两小我,一个是苏誉,一个是慕言。一个是天生的政治。一个只是我的夫君。
我扮做苏仪的侍女,紧紧跟在她身边,一起走过珍珑园重重宫灯楚楚秋色,看到天竺葵在面前放开,直铺到玉制的王座下,仿若这场盛宴是开在一片花海之上。
怪不得苏仪有那一声惊呼。那一张和我六分类似的脸,一年前我还在卫宫里经常得见。这红衣女子,竟是我的十二姐叶萌。
但我想,以赵国的国力,敢向姜国宣战,又不是一时打动,必然是会盟之时慕言承诺了两国一旦开战,赵国为前锋陈国便为后盾甚么的。但直至苏仪将我奥妙带回昊城,却并未听到赵国在这场战事里讨得甚么便宜。
不知苏仪为甚么那样大惊小怪,我固然一贯独占欲比较强,但这类场面上的事也不是看不开,国君之间相互送送美人就像我和君玮之间相互送送地瓜一样平常,也不是收到的每个地瓜我都会烤来吃的,大部分都是转送给当天考勤的师兄了。
她愣了愣,抹着眼角道:“明显都这么糟糕了,另有表情开打趣,你公然像哥哥说的那样,他不在的时候……”脑中蓦地闪过慕言当时所说的话,“我不在的时候,她比谁都固执。”
我随大流地跪在地上,想着别后多日相见,此时慕言他又会是如何模样。
紧握着袖子的双手悄悄一颤。那些座下的臣子们必然很欣喜他们的王后已经是一座灵位了吧,不然这得是多么昏庸的一个君王啊。
反而传闻姜王被那七条罪行激得恼羞成怒,调兵遣将前来拒敌,天下高低司仇敌忾,持续七日,赵国雄师不但未能在两国鸿沟线长进步分毫,反而节节攻退。看来慕言并没有兑现当初同赵王的信誉。
苏仪用一个不解世事的公主目光来对待这场战事,感觉赵国和姜国两败俱务最好了,如此,与两国相邻的陈国数十年都能高枕无忧。
我看到慕谈笑了一下,心中正胆战心惊他是否也被叶萌的这类魅力吸引,却听到冷酷嗓音:“孤的王后善妒,收下你很轻易,王后却会不欢畅,你说孤是该让你不欢畅呢,还是让孤的王后不欢畅呢?”
十月二十五,天有阴风,自璧山一别。我与慕言已整整十五日未见,对他来讲,与我分别的光阴还要更长一些。
好久,独属于他的乐谱慢悠悠闪现在檀木宫灯映出的那一小片亮光里,那些跃动的音符就像在跳一曲极高古的舞,一步一步,直跳进我的心中。
席上百官推杯换盏,苏仪俄然“呀”了一声,远去的思路蓦地被她这一声轻呼牵返来,才发明案上前一刻还推换的杯盏全停了下来,席间供歌姬献舞的低矮云台上不知何时立了个红衣翩翩的少女,赵国那位不太有存在感的来使正躬着腰眉飞色舞空中朝王座说些甚么。
慕言以手支腮搁在扶臂上,像是座下并没有坐着他的臣子:“顺服孤本身的情意?”
我手心捏了把汗,感觉应当不会有甚么题目,盛在瓷瓶中托付给苏仪的那些血加了苦艾草,何况滴入?中只是三两滴,即便他舌头再灵也不该尝出甚么血腥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