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笑着点点头道:“提及来这小子,与朕也算有缘,现在宫中不宁,可用之人尤缺,朕便调他入宫,暂在延英殿当差。关于这小子的家世,朕已命人查过,虽与张氏一门有些干系,但昔日朕更是有恩于他家,况两年前若不是他跋涉百里,及时请来柳先生,只怕朕是不易从张氏的歹意构陷中脱身,爱妃不必对贰心存疑虑。”
天子见她说得诚心,心机也活络起来,他不想在婉容面前透暴露内心的踌躇,遂摆摆手重松地说道:“些许小事,爱妃既如此说,容后再议就是。时候不早了,朕还要去早朝,早晨返来,朕想听听爱妃对这批新人的印象如何。”
来兴儿传闻景云丛也被天子召到了延英殿,猜想是火线战事倒霉,遂仓猝穿戴伏贴,临出门顺势瞄了一眼门边摆着的三块石子,跟着庞明一溜小跑到了延英殿。别人还未进殿,就听到殿内传来柳毅的声音:“林大人,鄙人也觉得您此举甚是不当。身为朝廷宰辅,每日里值守朝房,皇上念其辛苦,令内厨房出堂食以供之,此为朝廷礼敬臣下之成例,所谓高官厚禄以待贤者是也。林大人倘必然要辞,鄙人以为,宜辞宰辅之位,而不宜辞君上所赐厚禄……”
陛下,请恕愚臣直言,叛军至今未平,究其底子,尽在于此。而与火线兵无粮草,民不聊生同时可见的是,东、西两京乃至各道府内,因官宦而巨富者到处皆是,淫逸豪侈之风甚嚣尘上,宰臣一人朝房效命而坐享十数人,乃至数十人之供馔,朝廷栋梁尚且如此,更何况文武百官?某以是上章劝皇上拔除堂食供馔,实欲以此为群臣立一表率,力求去奢持俭,开新朝之气象。柳先生之言,恕某不敢苟同。”
天子见她心生妒意,也未几做解释,只说了句:“到时你天然晓得。”抬腿就往寝殿外走,走至门口,又转过身问婉容道:“王保儿这小宦儿如何样?人是否靠得住?”
现在,河陇一带屡受吐蕃扰乱。即如昨日,中书省接陇右节度使六百里驿传:吐蕃最精锐之天蝎军冲破我星宿川隘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我鄯州和沙州两座城池,朝廷已失河陇这所天然税仓,财税所倚,尽在东南诸道,受扼于槽运淹滞,彼方之进献能准期运抵关内者十不一二,导致畿内物价沸腾,民不聊生,京畿尚且如此,更遑论河北诸道了。
“固然如此,臣妾仍请皇上三思。”婉容面露焦心神采,“这来兴儿臣妾本来便感觉他过于机警灵巧,不属善类。现在宫内正清理张氏残党,皇上却将这明摆着的张氏眼线放入宫中,还要调至身边听用,臣妾切切觉得不当。”
天子上前密切地抚摩着她犹披垂在肩头的秀,柔声道:“这些天当真是有劳爱妃了。有你和暄儿共同为朕执掌内宫,朕便无后顾之忧了。本日麟德殿为新选宫人议定品秩之事,朕已委了以暄儿为主,你且随班应卯就是,切不成与暄儿当众起了争论,你可记取了?”
婉容传闻皇上今晚仍要宿在瑶华宫,方才的不快和醋意顿消,翩然见礼,甜甜隧道:“臣妾恭送皇上。”
“关于鉴别遴选,实为此次清理宫务之关头地点。”婉容目视天子,非常自傲地说道,“臣妾经与谢良臣计议,并向晋国公咨询定见,留下的人须具有三个前提方才考虑留用:其一,此人的出身清楚,家中父母嫡亲须在都城居住,以便朝廷掌控;其二,此人须是都城沦亡前即在宫中当差,且经多方勘查确与张氏没有连累;其三,此人原不在含元、宣政、紫宸三大殿及含凉、麟德等紧急处当差,且须是张氏执掌六宫时不受重用者。对同时合适这三个前提的人,再由臣妾一一口试后才气留下。如此一来,臣妾纵不敢包管万无一失,此中绝无张氏余孽,也猜想那人会顾忌自家身家性命,不至再在宫复兴风反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