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自寒沉默听着她依托诗上的“别有用心”,听懂却不作回应。
“我还觉得会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神采淡然:“公主如何来了?”
“实在《诗经》里不乏名篇佳句,也是我非常喜好的,就比如……”她挤出一丝澹泊的笑容,暗自考虑,“「我心匪鉴,不成以茹……我心匪石,不成转也……」”
随他下楼的脚步声垂垂消逝,幽梦目不转睛地走向梅自寒。
是啊,他是心志高远、超然于世外的男儿,岂会如她这般陋劣困顿在字里行间,流连那些缠绵的后代情长?
幽梦双目无神:“可就在太傅闭关著书这几日,或许你不闻窗外风雨,并不晓得这首诗如滋长蔓草普通传遍了洛阳。”
他又是一阵悠长的沉默,深吸道来:“管子有言:「背人伦而禽兽行,十年而灭」。”
她顷刻有些撑不住本身,嘴角排泄惨笑:“如许怪诞的传闻……太傅也信赖了么……”
她轻柔的哽咽,使贰内心一根弦被牵涉而微颤,可无声,是他惯用的答复。
“是么?”他的口气不冷不热,仿佛只是下认识地一问,并不感兴趣。
敏感的心又被刺中:他写这句话会不会有甚么特别的含义?
他游移半晌,道出满口的寡淡和豁达:“春秋乱世,礼崩乐坏,如此昭彰的秽行去已千年,无可厚非,只当它来警喻世人吧。”
“太傅呢?”她举起笑眸,“你最喜好哪一首?”
恐惧他这份陌生,她若无其事地靠近他跪坐下来。“太傅编选到哪本了?”她主动找话,顺手捧起他案上编撰未完的书稿,目光不期然落在那藏于上面的一册古籍,书名二字令她眼底顿生局促,“诗……诗经么?……”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她欣然垂首,似雨水打落花叶般的衰颓,“太傅清流雅望,如此看重人之德行操守,想必对《载驱》之类诗篇深觉不齿吧?”
她冷静放下书卷,双手无所适从地搁在腿上几次摩挲,酝酿着该如何开口。
顷刻间幽梦笑意泛僵:“是么……”
“哦……”她微小沉吟,转而又将视野投向书稿,在最后一行墨色间呆滞,“「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
她天然晓得,这八字代表了对女子品德的极高评誉,可她现在有荒淫不伦的臭名,他这般不动声色地念给她听,真像是无情的讽刺。
她黯然神伤地蹙眉:“我还能如何办呢?”
他不转回看她,只兀自轻抬视线,从《诗经》的万千珠玑中挑出一句:“「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他一时语塞,而她已姗姗走至身边,语气幽怨:“你不肯见我,那就只好我来见你了……”
他也不明白本身在心虚甚么,严峻甚么,又在决计肠粉饰甚么?
他紧闭双唇眉眼垂落一缕清绝,不再与她对视。
“那是容后才要看的。”他缓慢伸脱手去,先她手一步夺走了《诗经》,在她错愕的谛视中故作平常,“现下臣正修著的是《尚书》。”
她强忍住凛冽抽痛的心口,抬眼凝睇他:“你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不问那对兄妹是谁,也不问他们是否真的做过如此秽行,就把他们一棒子打死了?”
他毫无波澜:“臣读书万卷,求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清浅瞥她一眼,说得一本端庄:“这是在劝戒君首要心澄如镜,明察秋毫,不成被谗言勾引,刚愎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