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时,幽梦也瞬时从梦里复苏。
不,这不是梦,是他用琴声借了她的双眼,透过实际的樊篱,看到了贰心底的幻象。
“哟,这可不是小数量啊……”掌柜实在镇静,脸上却要强撑笑容,“我就是一小掌柜的,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做不了主,我看不如几位爷今儿就先归去,等我们老板返来了,我定把此事相告,由他出面与贵赌坊商讨,可好?”
那梦里的气象也变了,耳边吼怒着边鼓号角的争鸣,震耳欲聋的厮杀,仿佛只是眨眼之间,天国就成了炼狱。她看到的,还是那座朱门幕府,只是那些恢弘的楼宇却已连同四周的草木,被尽数淹没于澎湃的火海当中,幽梦望着面前那些意味过往繁华的风景逐步化为灰烬,已是触目惊心,梦太逼真,身材感觉好热,她乃至能感遭到那股烈火灼心的剧痛。
左看右看寻不见幽梦,立夏正要回屋,俄然瞧见正厅门口涌出去一群虎背熊腰的男人,手拿砍刀棍棒,气势汹汹,全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坊里一个仆侍胆小地上前扣问,反被那带头的大汉一把揪了起来,恶狠狠道:“叫你们老板出来!”
掌柜正想着他要何为,只听那大汉朝身后的部下雷霆一喝:“给我砸!”
幽梦在门外全神灌输地听着,他的琴声精密,淅淅沥沥雨打芭蕉似地轻触着她的耳膜,情切切,意绵绵,在这喧闹的夜里显得分外清幽。
“他儿子欠了我们赌坊八千两银子,拖了快半年了,一个子儿都没还!”带头壮汉横眉道,“如何样?子债父还了吧!”
掌柜赶紧解释:“哪能啊?你看这么大一家馆子还在呢,店里另有老长幼少二十多口人在这,哪能说跑就跑?”
掌柜一听懵住了,皱着眉头,仿佛底子不知此事。
“湖畔人家,笔墨青山,小桥轻舟,渔歌颂晚……那便是江南的模样吧?”幽梦情不自禁道,“现在它刻在你内心,真美……”
终究,她穿过了街巷,站在一处繁华高雅的天井外,牌匾上题着“苏府”。推开门,走出来,只见华室琼阁,玉瓦飞檐,苑里栽满杏花,粉如烟霞,柔风轻拂熏醉了远客,弱柳唤来归燕,飞舞盘桓……
男人的琵琶未停,梦境还在持续——
“烽火……无休无尽的烽火……”她凝重地嗫嚅着,“莫非你的故乡也是毁于战乱?”
男人没有回应,还是弹着怀里的琵琶,只是弦音不再如之前江南烟雨般地幽缈舒缓,而是忽如疾风雷电,夜雨敲窗,铮铮哒哒地转入昂扬。
男人收起琴面上的手指,似一种有力的卷曲,他背着光,低垂的眸子变得更加深暗,忧愁,透心彻骨的忧愁,似一片薄霜,覆挡住他清俊的眼瞳。
“老迈此次交代了,要么还钱,要么……”壮汉作势把刀往掌柜的面前桌子上一插,“就拿人!”
立夏在雅座房里等待已久,仍不见幽梦返来,心下便有些急了。她烦躁地起家探出露台,望望楼下可有幽梦的影子,这会人来人往,因为刚才的乐工散了场,堂里的来宾已走了一半,但还是还是人群熙攘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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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看这架式非常吓人啊,心想不好,怕是这条街鱼龙稠浊,乐坊老板买卖上和人结仇,仇家找了江湖打手,赶彻夜挑衅肇事来了?
“这是那里?”幽梦被面前的美景冷傲住,“莫非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