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已经走到一面墙壁之前,缓缓拉开了上面覆着的遮尘纱,月华只感觉面前突然一亮,便目不转睛,再也移不开目光。
掌柜不说话,有些瞠目。
“如果月华猜想不错的话,这幅绣作所用绣线乃是选用百鸟羽毛,捻进极细极韧的金蚕丝,所做的绣线。那金蚕丝十六根方才分解一根头发粗细,羽毛遴选极轻极柔而又最富有光芒与亮度的绒毛,活生生从飞鸟身上拔取,每个部位纤毫之间都极其抉剔,半丝都错不得,一只飞鸟最多出二十八根羽毛,然后用最尖细的绣花针绣成。”
身后门首处,陌孤寒一身紫衣锦袍,切磋地盯着邵子卿:“你仿佛对于我这几日托付给你的差事颇多牢骚?是不是在内心愤懑我占用了你逛画舫陪才子的时候?”
“用孔雀鸟羽绣花在我长安数百年前就已经有过记录,绣品光彩层次突变,流光溢彩,如梦如幻。曾流行一时,一寸令媛,多少逐利之人抢先恐后入山捕获,形成当时孔雀数量锐减,哀鸣遍野。我长安帝后心存怜悯,委实不忍,遂下达封杀令,命令不成再肆意捕获雀鸟,绣制孔雀翎,得万民拥戴。
邵子卿站在原地,只是将溜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了下去,目送着月华的背影拐个弯便消逝不见。
陌孤寒一声轻哼:“少拿你哄女人那一套口是心非的蜜语甘言来蒙骗朕。”
月华回身冲着那掌柜笑笑,眸子里一片腐败。
他听到几人出去,侧脸向外看,月华没出处地感觉那目光清冷如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与刚才偷窥之人的灼灼如炬大相径庭。
掌柜更加对劲:“此乃我南诏的珍宝,乃是精挑细选二十名眼明心亮手巧的绣娘不分日夜,轮番赶制出来的绣品,代价连城,希世难求。我南诏使节便筹算将它在太皇太后寿诞之日献上去,请长安浩繁有识之士品鉴一番。”
若非是在大街之上,邵子卿怕是就要跪下请罪了,他连连摆手,暗自有些心惊:“哪敢哪敢?子卿决然不敢因私废公,为了长安子民安居乐业,为了皇上千秋江山,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月华想走,思忖半晌,方才鼓足勇气:“邵公子大恩,月华尚且无觉得报,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月华请绣庄里的绣娘为邵公子赶至了一件雪绸锦袍,如果您此时得闲,烦请屈尊移步绣庄,容月华表示感激之意。”
邵子卿便不晓得再多说甚么,又有些沉沦:“月华女人如何一眼便看出那绣作乃是雀羽所绣?”
她看邵子卿神采,明白这屏风前面的人并非是店铺里的甚么管事,而是与邵子卿熟谙,也不晓得为何这般奥秘,竟然畏首畏尾地躲藏起来,想来应当是避着本身呢。
他冲着月华打恭作揖,满脸惶恐:“多谢这位女人点拨,不堪感激。”
月华也只低头笑笑,当作是客气之言,多少有些落寞之意:“统统都好。”
“那我送女人归去,他日再行报答。”
“这......”
这幅《百鸟朝凤》莫说百鸟之王的凤凰扼杀了多少孔雀,单就那一只只不起眼的雀鸟,更是杜鹃泣血,百鸟哀鸣,怕是捕杀了不计其数的生灵,来成绩这副富丽血腥的《炼狱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