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祝往苏一工桌边儿坐下,搭手在桌沿儿上,“这沈家三蜜斯你师哥我倒是见过,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秀色可餐,端的瞧得上那穷秀才周安良?依沈家那样的家世,最次之也该配个知县才过得去呢。莫不是这周安良读书读锈了脑筋,自作多情而不自知?”
小白立在苏一身侧,两条胳膊交叉抱在胸前,朝前撂开左腿儿。他往院里瞧两眼搬东西的衙役,又瞧了咸安王爷一眼,撅了撅下巴对苏一说:“你瞧,争过皇位的都那副模样。”
苏一背手颠着步子,往南半里地儿拐进右边接的巷子里。找到她惯会去的一个酒家,在门槛外呼喊一声,“老板,来壶桂花酿。”也算是熟门熟路。
苏一清嗓子,心道他们竟然记得那晚与他们打赌的是她。她忙又笑笑,说:“不是哄哄人的把戏,说请便是必然要请的。”
“韩总管此言差矣。”苏一仍未及接话,侍卫里又有旁人出声儿,“你是不晓得,除夕那夜,苏女人与小白赢了我们多少银子。输的都是小白给的,赢的都叫苏女人拿走了。她这会儿大小也算得上是个富人,才刚不是又得了一百两黄金?那可不是普通小数量,平凡人家谁见过这么些钱?”
“天然是好。”苏一也笑,摸进腰间捏出铜板来,一一数过了送到酒老板手里,接过酒壶,“吃了酒,这酒壶转头我还给您送来,不留您的。”
周放心手剥瓜子壳,悄悄把下巴又收了几分,低眉敛目。苏一说的恰是她的情意,她天然不驳,但也碍于矜持不能顺话续稍儿。脸上一番羞怯怯的神采,起了身跟陶小祝辞过,“转头得空再来看小老板,今儿我便归去了。我娘一人在街北做卖卖,内心挂念。”
酒老板笑,拿木塞儿塞了陶壶眼儿, “那就是我的不是, 多给了你一两, 算是赔罪,你瞧着可好?”
咸安王爷归去时,苏一要跟上去送他,却叫他止了步子。他上了葱花辇,撩袍坐下,掸了掸绛色袍面儿,“家里另有很多事要善后,这些虚礼便免了罢。你如果故意,过两日去本王府上瞧瞧,也算你的一片情意了。”
苏一不知他这话甚么意义,便又听得韩肃身后侍卫一个个儿出声,“找不到他们,找我们也成……”
苏一应下口来,站在原地遥遥瞧着方辇走远。四角雕花柱子上的幔子松了束带,围遮起来,一颤一颤地扬方角儿。却还可见得小白,替了那脚夫抬辇,一步一艰巨。倒刺儿如何能疼到不能抬辇呢?想来王爷是用心的。却又是为甚么呢?莫不是听到小白暗下里嚼他舌根子,治他呢?可不能听那么远啊。想不出其他因果来,她遂也撂开不想了。
咸安王爷却耳不入一词,他从方椅上起家,到了苏一近前,叮咛韩肃,“带两小我把太公东西搬回宅子里。”又看向小白,“才刚有位脚夫说脚上生了倒刺儿,疼得紧,归去时你便替了他抬方辇吧。”
沈太守办了这事儿后与咸安王爷辞过,先离了镰刀湾。随行的衙役一道儿离了去,走前并没多瞧沈曼柔一眼。人群里群情纷繁,能闻声的不能闻声的,说的也都是今儿瞧见的这几样事儿。大抵便是,原只当周家攀上了好亲家,却没成想是如许的,人家沈太守压根儿不肯认。又计算起周家的丧天良来,一阵唾骂。再说的,便是苏家与王爷牵上的这层干系,实在叫人咋舌。这会儿想着,也感觉大不成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