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徒弟瞪大了眸子子，头又往她面前儿伸了伸，“你说你去了王府，还陪王爷过了除夕？”
苏一笑笑，忙起家打岔，伸手去拾掇那些碗碟子，“师父，我把桌子清算了，您歇会儿晌罢。”
那些个妇人见这老婆子搭上了话茬儿，又瞧着苏一大是好说话的模样，便都拥过来七嘴八舌地与她说话。这一番，却比当时周家要娶沈家蜜斯还热烈些。至心不至心的自不消计算了，谁也没跟你一娘生一爹养的，没喝过那血水掺的金兰酒，给你掏甚么至心呢？
陶徒弟又推归去，“师父叫你吃你就吃。”
需不得她费心打理了，她便坐在一边儿瞧着。那些乡里都围着苏太公说话，平常是不爱理睬她的，又知她脾气暴躁。这会儿想来搭话儿，却不知从哪一句搭起。忽有个老婆子过来，花发绾髻，髻下插根光面儿银簪，拄着拐杖摇着身子，说：“这一转眼的工夫，一一都成大女人啦。”
他一面剥蛋壳儿，一面说：“咱欠了王爷大情面，垫上命也不敷还的。王爷也说了，你如果故意的，他日上他府上瞧瞧就成。去也不能空动手儿，得带点甚么。”
苏一与苏太公坐下用饭，当着面儿不说，暗下里也不去酸这些人的嘴脸。平白获咎了他们，也没甚么趣儿，倒显得不大气。不必计算的，天然也还是要放宽了心的。等哪一日他们晓得王爷与她苏家并未几大干系时，天然也就收了这般殷勤。这会子，且受用一日是一日罢。
陶徒弟听着他跟平话普通，却不信，拿着筷子敲盘沿儿，梗着脖子瞧他，“你就跟我说说，王爷是甚么人，等闲我们瞧上一面儿都不能。路过王府门前没有不紧着步子的，不敢多往里瞧几眼。他这般身份，如何会帮苏家出这个头？”
陶徒弟接了陶小祝递过来的竹篾子，往嘴里搁，叫了他不准走，“这么大个儿的人，眼色也该放活些。从速着过来替了一一的手，别叫她忙活。人家宅子还要清算，哪有闲工夫在我们这处担搁。”
陶徒弟将筷尖儿搁在盘沿口上，嘶嘶出气儿，还要再说甚么，却正瞧见苏一跨了门槛出去。鹅黄衫裙，灰鞋在裙下暴露小小一尖儿，如何瞧着，也不像是能与权贵搭上干系的人。他收回目光，伸了筷子去夹盐豆子，气度还是有的，闲闲说：“你来啦，一早儿连声号召也不打就走了，去做的甚么要紧的事儿？”
苏一又有些吃惊，忙端了那杯茶送到陶徒弟面前儿，“徒弟，这不敢，还是您自个儿漱口罢。”
这些人一向在苏家待至暮色沉下来，才个个儿打了号召归去。留下院里围的木料栅栏，里头圈着几只老母鸡，不断地伸脖子点爪子咯咯哒。
陶徒弟嚼了两口盐豆子，搁动手中的筷子，抬开端来看她。但看了半晌，忽而起家来请她坐下，又殷勤地倒了杯茶，自拉了小杌来坐，伸头瞧着她，“一边儿吃茶一边儿说，没甚么打紧的，我给你加人为。你与师父说说，如何攀上的王爷。他费这么大周折，只为给你讨公道，可见你们友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