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儿姑妈大姨又伸出筷子给苏一夹菜,往她碗里送,说她瘦,要派她多吃些肉。苏一捏着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红烧鸡腿肉和拣着没刺儿夹过来的鱼肉,嘴上唉了长长一口气儿,自顾说:“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这般吞吐讳饰的,苏太公瞧了瞧她,还在内心认定了是叫王爷叮咛侍卫打的,便又叮嘱一句,“今后远着王府,听到没?”
苏太公把木桶里的水往盆子里倒,“你欠了陶家多少金子,整一百两么?待会儿我随你一道儿畴昔,把钱还上,不能拖欠人家的。”
苏一也不是记取谁的仇,他们落了难,没有说要旁人必得相帮的事理。帮是情分,不帮是本份。谁家头上没有自个儿的一片天儿,谁该拼集谁呢?但穷时不见这些亲戚的踪迹,这会儿炸开了锅普通说她苏家攀上了王爷,又从周家手里弄了一百两金子,这些小我便上门来了,实在叫人不得未几想想。堪堪候了她这几日,要的甚么呢?
这般吃法,不消一会儿就觉出了饱腹感,便有了闲心再与他们说话,问他们:“难为娘舅、阿姨、姑妈还惦记我们,来照顾我爷爷这么些日子。不晓得,你们甚么时候回家去?这会儿恰是春耕的时候,不迟误家里的事儿么?”
苏一应他的话,让他给本身拧干巾栉子。她手上的伤才见好一些,碰水怕是又不好了,只好叫苏太公帮一下。苏太公拧干了巾栉子往她手里递,“这几日你不在家,好些媒婆上门给你说亲。说的都不差,算是过得去的人家。身家明净,日子够过的。我瞧着都不错,随便挑一个都使得。只是不知你甚么时候偶然候,也要约了地点儿,两边儿远远瞧上一眼,看相得上相不上。”
苏一点头自嘲般地笑,自去提了酒壶倒酒,自个儿吃了一杯,“王爷打你还要启事?你们是不懂那些小我,不知他们的脾气。好一日坏一日,那都是摸不准儿的。好了待你像儿子,坏了连孙子也不如。我是搁金银铺里干活儿的,这些人见多了。一句话送了命的,那都大有人在。”
苏一发怔,夹着米饭粒子往嘴里搁,心道她爷爷瞧着不像做戏,应是真信了。这会儿又是不能解释甚么的,只好清了清嗓子,做直了身子顺话儿,“原不想奉告爷爷您的,您不怪我,我就放心了。”
苏一往灶房里去,房里方桌上早摆好了晚间饭食,馒头包子点心、小酒鸡鸭肉脯,是平凡人家长年里也吃不上几次的好菜色。苏太公坐在桌边儿上,昂首瞧了瞧苏一,“这是你姑妈、大舅、大姨一块儿凑的饭食,已做上好几日了,只不见你返来。今儿既早返来,坐下吃罢。但有甚么话,填饱了肚子再说。”
这话儿说得高耸,瞧着她的模样,又是话里有话。舅子放动手里的酒壶,姑妈和大姨伸了头问:“如何呢?”
“嗯。”苏一回声儿,“没甚么可图的,天然就走了。”
苏一挠头,这个不说也罢,实在不是甚么光彩的事儿,因囫囵苏太公一句,“您就当是与人打斗的罢。”
排闼入了院子,苏太公已经起了床,正站在院子中的水井边儿打水。一脚搭在井口上,伸手撂了木桶下去,听得井下哗啦一声响。他见苏一进了院子,便问了句:“都送走了?”
苏一抬手推开家门,打眼便瞧见赵姑妈手里捏着半劈干葫芦瓢,内里装些糙米麦子,抓了一把往木料栅栏里洒。栏中公鸡母鸡上来争食,不消一会儿都被那公鸡逐着鸡头追着跑。大有一副,老子是打鸣的,你们敢跟老子抢食儿便弄死你们的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