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首辅兼户部尚书杜荣站在堂下恭谨答道:“恰是,据江浙巡抚孙延芝回报,所谓民变仅是少量刁民喧呼噪事,本地府衙差役便可等闲平叛。那巡盐御史姜九真夸大其词,只因他与本地官员生了龃龉,蓄意诬告,公报私仇罢了。”

天子一脚迈进门槛,就瞥见王智与钱元禾两个正站在外院的宫人下房前面,对着个身形窈窕的宫女训话,脚下的步子顿时就僵了。

可惜他与一众同亲同年同门构成的翅膀刚才都一边倒地把皖南夸成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承高山带,董仲生又把吴振夸成了一朵花,还拿甚么来劝止皇上呢?几个老狐狸相互打了一顿眼神官司,一时都没了主张。

他的顶头下属、新晋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粟仟英面现不虞,故意插口,抬眼觑了一下天子的神情,又忍住了。

邱昱是天子就藩关中时亲身汲引上来的□□亲卫校尉,是与王智、方奎等寺人相差无几的铁杆亲信。

吏部尚书粟仟英暗中光荣方才没有冒然插口,今上明显运筹帷幄,如果本身横插一嘴,说不定反倒坏了今上的事。唉,如果皇上每天都能如此贤明,当真是社稷之福……不过,那样就没我等忠臣可效力的余地了,还是偶尔留点任务给我们的好。

“杜爱卿,”天子调子沉缓,“这皖南民变的事,还是谨慎行事的好吧?”

没成想却歪打正着,也不知是因为睡好了一觉,还是因为人逢“丧事”,精力竟超凡的好。他设想得出,如果如平常那般批阅奏拟直至深夜,次日昏头涨脑地去临朝,绝难有这么腐败的思路。那样的话奏章是多批几份,皖南民变却要被搁置,姜九真也要跟着不利。

众朝臣都无话可说,有的脊背发凉,有的幸灾乐祸,也有的暗中欣喜,但有一样反应是不异的:皇上明天公然是精力抖擞,脑筋比平时活络,思路比平时清楚,人比平时不好惹。

锦衣卫批示使邱昱则斜眼看着杜荣等人嘲笑:叫你们这帮老不死的每天拽文蒙人,这回见地了吧,皇上没你们想得那么好忽悠!

他们本日筹算的就是把朴重的巡盐御史姜九真踹下去,好让自家半子顶上,那样不但肥了半子的腰包,也能保住昔日向他进贡的那些皖南赃官,至于一点民变,大可再拖上几月,等清算了姜九真再说,归正就是多死几个百姓的事,底子不值得他们放在心上。

打赢了一场小仗,天子更加容光抖擞了,散朝后,由邱昱和粟仟英这一文一武两个亲信大臣陪着,快步走去隆熙阁议事。

幸亏,今上明天状况大好,阐扬超凡。

邱昱和粟仟英都是惊诧,齐齐将四只眼睛眨巴了几下。皇上这是如何了?常日再如何正视他俩,也向来都不苟谈笑的,何曾说过如此无稽的话?

天子目光一抬,脸上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讽刺与得色:“哦?既是这般的良质美才,任一个从六品的御史未免大材小用。依杜卿所言来看,皖南一带风平浪静,民风甚好,是个好去处,就让这位吴编修去到那边,任个四品知府吧。”

天子却不露声色,手里悠悠把玩着一柄白玉錾金快意,寂静半晌,方道:“上回是谁提及,有个翰林院编修要外放的?”

邱昱字耀之,粟仟英字永豪。皇上这是在说,一个女人同时见了丑兮兮的邱大叔和帅兮兮的粟大叔,恰好对邱大叔一见钟情了,有没有这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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