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儿面上笑意还是轻浅不成捕获到,墨肃虽仍紧紧攥着她的手,却感觉面前的元儿恍若阵阵轻烟环袅起来的,令他抓不住。
元儿手中念珠落地,那念珠本是天竺国白水晶念珠,晶莹剔透的珠子皆从主线上散开,似春季紫藤青叶滴露,滚落在元儿浅口灰尼姑鞋旁,凄清倩丽。
寺庙门前的前幡似拂霞屈伸在袅袅香雾中,寺门紧闭,从山下可窥得内里矗立的霞幡连缀着白云。
红岭寺共有五处天井,房屋多达两百多间,墨肃从中殿,找寻到西配殿,又找寻到东配殿,问了寺庙里的尼姑,亦是白白问了。他身上铁衣早已蒙尘,病色面庞因痛觉与担忧更加惨白,脚下却未曾迟缓涓滴。
元儿灵动双眸中的泪珠亦滴落在那水晶念珠上,碎裂千瓣。薛漪澜把孩子抱到了元儿跟前,劝道:“元儿,你与墨肃儿子未死,下山吧。”元儿垂眸看着薛漪澜怀中的孩子,他灵动眸子在凉薄灯盏下散着星汉光辉,连一声哭泣都未曾有,只莹然着笑意瞧看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自古男娶女嫁天经地义,你我又如何会是六合不容的那一对!”
元儿看他一眼,淡然道:“名墨念,字元岽!”墨肃的手还是紧攥着她的手,劲风吹落几瓣紫藤花稳稳落于二人相握在一处的手,月光倾洒在上若水面潋滟成觞。她缁衣袖袍袂扬,他铁衣袖袍紧束。
墨肃一腔怒意无处可发,厉色对主持道:“她是我老婆!此生当代,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都与我了断不了!”怀中的元儿似无了活力般,虽在他怀中却恍若无物,贰心中越来越惊骇。
“······”
“元儿,此生,你是我墨肃的女人,只能待在我身边!”
活着二十五年事,他从刀光剑影下多次死里逃生,亦从未像本日这般害怕惶恐过,他星目剑眉已紧拧出道道沟壑至崇山压至眉宇间。
薛漪澜有些惶恐失措,惊诧着点点头,“这是你的儿子啊!你如何不认他?”
薛漪澜垂首望着怀中的孩子,一脸的焦心,心中碎碎念着。孩子,你哭啊!你哭了,你母亲就舍不得你,就重回尘凡了。
寺庙内各殿宇多有园林水池环抱相隔,池水如蓝,垂柳醉拂之上,墨肃飞身从碧色波纹上连连跃过。
墨肃星目尽是担忧与惶恐,攥着她的手愈来愈用力,看着泪流满面的她果断道:“元儿,你是我墨肃的老婆!记着,不管何事我都能替你担起!恩仇、性命、情仇,我都可担起!元儿,和我走,我们去漠北,此生不管帝都产生何事,我都不会让你再返来!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我还要日日为你画眉。我们还会有一个女儿,儿孙合座,承欢膝下。”
他挥手扯去了一些挡在发束旁的紫藤花穗,元儿被声响扰得回顾,见得身穿铁衣似崇山般遮挡去了一半烛光与月光的男人,一脸病倦之色,唯有星目炯炯有神,散着赫赫严肃。她清秀面庞带了轻含笑意,一言不发地看向墨肃。
“澈儿,你恨皇姐么?皇姐亲手杀了你嫡亲的两小我。”
墨肃找寻到紫藤天井时,已是夜色微凉,灯盏下一身缁衣的元儿背对她而立,他却一眼便认出了那肥胖身躯为何人。他星目中看不进紫藤花下美景,只觉碧青藤叶、淡紫藤花似盘蛇曲折,亦似卷绳萦纡,紧紧把属于他的元儿缠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