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和的配房内,淡香袅袅。涂夫人穿戴一身嫣红的婚袍,戴着凤冠霞帔,精美的红妆将她的面庞衬着得非常的素净。她悄悄地躺在榻上,双手交握,将一支半旧的铜雀簪捂在胸口,如同一名等候丈夫洞房的新婚妇人般温馨。
“那么,”涂灵簪暴露一泓挖苦的嘲笑,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鬼域之下,你可要好好向我父亲赔罪!”
涂灵簪缓缓转过脸来,对着李扶摇凄惶一笑,笑得满脸是泪。她哭泣道:“现在我终因而第一了,为何我却这么……这么的悲伤!”
泰元四年上元佳节,天子李平秋和太子李扶摇不顾朝臣反对,突破本朝女子不得为官的传统,让军功显赫的涂氏长女世袭其父爵位,封为新一代安国候。
泰元三年十一月初九,幽州大雪。
霍胜利带着一万人马与慕容恪一战,佯装大败,退回幽州城内,慕容恪乘胜追击,紧咬着霍胜利进入幽州矿山要地。
慕容恪在部将的护送下仓猝回撤,幸运逃出一命。可惜五万步兵倒是奔驰不及,跟着坍塌的地盘尽数坠落深渊。当最后一根支柱倾圮,矿山下凹构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庞大坟冢,将慕容恪的五万人马尽数坑杀。
两人背靠着背,战了一天一夜,终究在雁寒山下围住了慕容恪。
摒挡好父亲的丧事,涂夫人的身材便是每况愈下。或许是她与夫君鹣鲽情深,不肯独留于世,是以不管吃多少药都不见转机。
“师姐!!”李扶摇不知所措的抱起涂灵簪,声音因极度惊骇而狠恶颤抖着:“来人!军医!军医安在!?”
过了好久,她浮泛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从十四岁至今,我打败过那么多人,却唯独赢不了我爹。爹说,只要有他在,我便永久只能是长安第二……但是现在,他死了。”
一声呼喊被生生的扼在喉咙当中,她呆呆的望着屋内的统统,好像脱线木偶般颠仆在地。
因为一向淹没在厚雪当中的原因,尸身并没有腐臭,保存得很完整,脸孔清楚得近乎残暴。涂侯爷的双手成爪状微微蜷曲着,双眼紧闭,嘴巴微张,仿佛到死前都想从雪中爬出,可惜,他没有胜利……
涂灵簪摸了摸脸上的泪渍,怔怔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一股莫名的发急占有了她的心房。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猛地推开涂夫人的配房……
只是那具身躯早已凉透,没有了呼吸。
涂灵簪不竭的咳血,刹时将他的胸膛染成透红。
幽州产煤铁,自从战乱后,矿山荒废了好久,只留下了地底阡陌交叉的矿洞。涂灵簪见慕容恪的雄师已经追至矿山,便举起令旗命令:“杀――!”
话音刚落,她像是不堪重负般猛地朝前栽去。几十天不知倦怠的厮杀,浑身是伤,极度哀思……她的身材终究成了强弩之末,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鼻腔也缓缓溢出血来,将胸口处染成一片刺目标腥红。
涂夫人歪身躺在绣榻上,衣裳空荡荡的披着,那双曾经温软的素手现在瘦得嶙峋。她手中拿着一支铜雀簪,目光暖和而凄怆。
阴风猎猎,碎雪迷离她清冷的眸子。
涂灵簪怔怔的坐在极寒的雪地里,望着父亲的尸首发楞。因为几天几夜未曾合眼安眠,她的眼中尽是血丝,十指被冻得发紫,破皮的伤口被冻成鲜红的冰渣,她却毫无知觉,只是那么失了魂般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