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匹骏马同时扬起马蹄,收回一长串嘶鸣。
周瑛华没有重视到卫泽脸上暗淡下来的神采,“这一起我的吃食器具,汤粥药丸,务必让阮伯生和快意亲身把守,千万不能让永宁侯的人沾手!”
崔泠神采安静,沉吟半晌,没有对峙:“把太医带过来。”
马车上的几人猝不及防之下,全都跌落在灰尘碎片当中。
冯尧神采一肃:“是!”
使女们:“喏。”
崔泠看清卫泽怀里抱着一个气味微小的小寺人,眉峰微蹙:“事出告急,殿下莫要担搁。”
幸亏这些血不是周瑛华的。
戍卫们慑于卫泽的气势,身形一滞,不敢行动。
随行太医背着药箱,气喘吁吁跑到几人身前:“殿下,老奴来看看您的伤口……”
卫泽埋头紧紧抱住周瑛华,挡住四周飞洒的碎屑灰尘。
炭炉里一片红彤,柴炭噼里啪啦烧得正欢,火舌舔舐着黑漆漆的铜壶底部,茶褐色汤药沸腾翻滚,咕嘟咕嘟直冒气泡,稠密的药香中蕴着一缕如有若无的暗香。
崔泠淡淡应了一声,眉眼低垂,掩住眼睛里的精光:“京里有些异动,我要提早回西宁,不能和你们一道走水路返回,这里交给你主事。”
冯尧还在木片底下挣扎,翘起的脚尖在氛围中划了个圈,算是回声。
称心取来一套贴身的纱罗衣衫,“殿下,奴婢要为公主换衣,您……”
称心赶紧丢动手里的差事,给周瑛华掩好锦被:“公主醒了!”
“哐啷”几声巨响。
在冯尧看来,孟家人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不但谗言媚上、把持朝政,害死卫文帝膝下统统皇子,乃至还想把孟家后辈冒充成卫氏皇族,甚么簪缨世家、王谢望族,不过是一群贪婪虚假的小人罢了。
榻上的周瑛华浅浅嘤咛一声,眼睫微颤,似要转醒。
卫泽心中一紧,“你思疑永宁侯?”
更何况,崔泠确切已经脱手了。
卫泽拉高胭脂红锦被,把周瑛华拢在臂弯中,嘴唇掠过柔滑细滑的脸颊,唇间微觉一丝馨甜,模糊能嗅到她的青丝间有股淡淡的茉莉发油暗香。
称心为她换衣的时候,一向在倒吸寒气。
崔泠没有跟出来,站在帐篷外,朝冯尧使了个眼色。
他大抵能猜出京里出了甚么事,多数是孟家人和孟贵妃暗中使了甚么手脚,想撺掇卫文帝变动皇位担当人。
卫泽眼神一沉,没有再吃力量去改正她的称呼。
周瑛华神情剧变,双手微微发颤,她早该猜到的,崔泠必定也在此次使团当中!
卫泽冷静听着周瑛华的阐发,脸上波澜不惊。
刺客已经全数伏法,四散而逃的宫女们找到主心骨,重新会聚到车队中来。几名宫女展开帐幔,直接在雪地上围出一个个山包似的帐篷,在里头煽风炉煮沸水,熬煮汤药,为受伤的保护擦洗伤口。
崔泠没说话。
声音里带了几分苦涩。
马车本来就已经破败不堪,只剩堪堪几块木板支撑,冯尧这副几百斤的斤两一靠,终究支撑不住,支离破裂。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低,肩头俄然一沉。
“我不熟谙。”
冯尧终究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肿了半边的屁、股,凑到崔泠身边:“诶,这小寺人是不是你安排的人手?瞧着瘦巴巴的一把子骨头,一点拳脚工夫都没有,人倒是够机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