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换了个姿式,双肘撑在扶手上,双手交叉,好整以暇的问他:“是谁病了?”
她越是如许说,贾环就越是难过。这年初的人寿数都短,便是高官的蜜斯,天子的公主,好医好药的供着,也多有养不大的。黛玉的身子夙来弱,青年早夭的能够不小。常常思及此处,就不由悲从中来,难以便宜。
他当是贾环露怯怕生,定要他带挈着才敢畴昔呢!贾环忙摇手道:“不是这个,只是想问一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王熙凤扭头骂着丫头们道:“还不搬个凳子来给哥儿坐呢,没眼力的东西,眼里没主子。”她还待骂,贾环出言止住道:“嫂子要经验丫头们,且等我走了再经验也不迟。”他这话一说,贾琏顿觉面上无光,也骂那丫头:“粗手笨脚的,还不下去!”那丫头忍气吞声的出去了。他又转向贾环讪嘲笑道:“叫你看了笑话儿了。”贾环笑道:“无妨头,谁屋里没几个口迟心钝的东西,不叫他们做甚端庄事也罢了。”贾琏笑得更添勉强,好歹掌住了,理一理衣裳,伸手请道:“我们兄弟出去说话儿。”贾环自是欣然领命。
贾琏毕竟是贾琏,当家理事多年,精于世务,心机小巧,只略想了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来意。贾环原也没想瞒着他,这事儿还要贾琏帮手呢,干脆地点头承认:“是,请哥哥代为引见。”
贾环道:“谁说不是呢,我一贯虽少见这媳妇,也听得上高低下夸她。恰是好年纪,就盼着她快好了,和蓉儿和敦睦睦的。”贾琏听他说话如许老气横秋,禁不住大笑道:“你还是个小子呢,倒操心人家伉俪的事儿了。”贾环坐得稳稳的,神情稳定,笑道:“谁让他是我侄子呢?旁人请我操心,我也懒得费那工夫。”贾琏听了这话,更是笑得打跌。
冯紫英很有气度地摆摆手,又笑道:“竟叫客人们在门口干站了这好久,我之过也。若蒙不弃,还请入内奉茶。”因而几人入了府中,一起而至大厅上,大师分宾主坐了。冯紫英便筹措着叫拿好茶来沏上,非常矫饰。
“没谁。只是我闻声说,这位先生是好云游的,不知能在京里待几天,自来庸医易得,良医难寻,既有了好医,便想请他来给林姐姐瞧瞧。林姐姐四时八节的吃汤剂,常日里还要吃着人参养荣丸,虽说我们家也吃得起,到底不是摄生之法。这‘是药三分毒’,吃药和用饭似的,身子岂能不坏呢?”贾环缓缓透暴露一段话,说到最后,语气里亦不免透暴露几分沉重的无法。
贾琏已是起了,正叫人奉侍着穿衣裳。凤姐儿独坐在打扮镜前,平儿给她梳头。见贾环出去问好,贾琏希奇隧道:“这一大早的跑来,是有甚么事儿么?”凤姐儿头也不动,一眼也不往这里看,浑似没有闻声似的。倒是平儿手里攥着凤姐儿的头发,冲他弯了弯眼睛。
贾琏非常惊奇,笑道:“常传闻你和林mm很好,现在看来,公然不假。林mm的病,老太太也极挂记的。既然你有这份心,我们就去大哥哥那边问问。实对你说罢,这位先生我也不认得。只是既然对林mm无益,少不得要去走一趟了。”说完就叫平儿,将事情分辩清楚了,使她亲身去回贾母。平儿便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