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正放瓷盏,闻说转头笑道:“您是他们抬返来的,睡着中间醒了一回,起来解手,也是要水,喝了就又睡下了。我们也不敢扰,就筹议好了轮番在外头候着。现在倒好有五六个时候了。”贾环道:“我都忘了。”那丫头又问:“睡了这一些时候了,可要用饭不要?”贾环先时还未觉,经她一说,顿觉饥肠辘辘起来。这丫头因而出去,未几时就端了托盘出去,将碗碟一一的摆好。贾环披衣畴昔,声响不闻的用了一顿晚餐。
霁月顺着他的眼神一看,笑道:“是林女人给的。各位女人们都有了,宝玉也有,都是些南边儿的土产。这一个是林女人特地叮咛了摆出来的,说是你必爱的。我也不懂。”
那丫头在一旁看着他,内心也悄悄佩服,不愧是大师的公子,连吃个饭都吃得这么都雅,不像本身家老子那么捧着碗就扒,浑然是乡间人的卤莽,也不像之前见过的几位模样面子的老爷那样,要么单等着下人们去喂,要么就只是比本身老爹好那么一点儿罢了。瞧瞧这位小爷用饭,筷子碰到盘子、勺子碰到碗沿都不收回一点儿声音的。这会子看他吃完了,便不慌不忙的沏了清茶端了痰盂上来,奉侍他漱了口,又把剩饭剩菜清算进了捧盒里,又沏了茶来,这方是用的。
贾环却只“唔”了一声儿,转头看到书案上摆了个向来没见过的精美笔筒,竹制的,还绘了丹青,模糊是东坡赤壁的图景,想也不想地就问道:“那笔筒是那里来的?之前仿佛没见过。”
贾环看到黛玉先是一怔,继而两行清泪缓缓而下,浸湿了清丽的脸庞,心中更是痛极,上去抱了她,大哭道:“姐姐!姐姐!”
那姜老爷却似此事已定,又拉着贾环喝起酒来。贾环勉强承应了一阵,借口出去换衣,方脱身出去。姜俊追出来,道:“本日是我父亲冒昧了,好好养大的一个女人,白作贱了。你先归去罢,我自和我父亲说。”贾环拱了拱手走了。
他一低头,却见贾环已经歪着头睡着了,眼下的青影非常较着。
那姜老爷听得不觉入了神。他一辈子是个白身,最听不得一个“官”字,一意支撑两个儿子读书,也是想着供出两个官儿来,好摆脱被层层剥皮的运气,灿烂门楣。当下内心只是不知策画着甚么,低着头不则声儿了。贾环冲姜俊挤了挤眼睛,似有戏谑之意。姜俊慢吞吞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倒是姜林神采微红,有些不美意义起来。
贾环,贾环此时只能浅笑:“待环回家秉于家父,必给伯父一个覆信。”
姜老爷笑道:“不是老头子自夸,我这个女人虽说是庶出,模样本性样样儿来得,多少人想讨了她去,我们伉俪只是不舍得。她如许的人才,如果白白藏匿了,岂不成惜?幸而贤侄少年英才,我这女人若能配了你,也算不枉了。”说着就用眼睛热切的看着贾环。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儿,姜老爷终究回过了神来,若无其事的又和贾环说话,死力劝着贾环吃酒。贾环的酒量尚可,但也不敢多饮,只做出不堪酒力的模样,脸上晕红,歪倒椅上。
贾环拜谢过就回了房。众丫头们早听得了动静,霁月蕊书打头,世人站成齐刷刷的两排,见贾环过来了,一齐施礼道:“给爷道贺了。”大家脸上喜气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