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忙接详确看,只见先是众姊妹所题,大家不过一匾一诗罢了:
也是刚巧,他才一走,林黛玉就过来了,头上兜着风帽,手上抱着暖炉,暴露一张玉白的脸儿来,背面跟着紫鹃。她站在外头停了脚,且不出去,只顾贪看那腊梅花儿。贾环在屋里只是叫:“姐姐快出去罢,细心冻着了。”
贾环先去书房见过了贾政,见父亲神思不济,便出来往姊妹们房中来。黛玉取出一卷彩笺与他瞧看,笑道:“这是我们昨儿作的诗,你瞧瞧,好不好呢?”
山川横拖千里外,楼台高起五云中。
紫鹃跟在背面,又是想笑,又是不敢笑,好半晌,才捡出一句话儿来,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去三爷那边也好,他那边必是和缓的。”像是说通了本身普通,扶着黛玉去了。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外间,霁月放动手里的牌,推蕊书道:“快去看看罢,里头叫人呢。”蕊书不肯动,身子一动不动坐在熏笼上,咕哝道:“又来做甚么,三爷一返来,别人都不动,她倒整日整日的过来坐,也不嫌烦。”说着把手里的牌一洒。霁月笑道:“又咕哝甚么?快畴昔是要紧的。”蕊书更加赌了气,吊眼看她:“你如何不去?”霁月点头笑道:“我不去,坐在这里正安闲得紧呢。”蕊书传闻,骂了一句“懒鬼”,没法,只得起家去了。
姐弟俩正指着太白的诗集说些闲篇,外头传人一担一担的挑了蜡烛出去,往园子里各处去点灯。不知过了多久,又传女眷们往大门外去。黛玉也忙起家,笑道:“固然一定就叫我,到底也该去老太太跟前走一趟,也应个景儿。”贾环忙道:“非常。”命丫头们给她的手炉里填炭,翻出一双狐皮护手来,到底亲送了出去才罢。
迎春所作“旷性怡情”匾额,云:
园成景备特精奇,受命羞题额旷怡。
林黛玉迈步出去,一面解着大氅,一面口里道:“那里就冻死了我!”
睿藻仙才盈彩笔,自惭何敢再为辞。
黛玉只推着他往下看。他往下看去,一共四首,缀的名字是宝玉。只扫了一眼,他就笑了,指着最后一首“杏帘在望”,道:“这一首,倒像是林姐姐的声气。”
借得山川秀,添来风景新。
贾环并不知这一段公案。他半睡半醒的躺了一会儿,一睁眼,但见天光大亮,窗户处映出亮光来,便命丫头们开窗。蕊书正蹲在炉子前拨香灰,她是极怕冷的,一到夏季,便守着火炉子不肯放了。闻声贾环呼喊,忙承诺了一声,擦了擦手跑去开窗。窗户一推开,室内大亮,可巧窗外一株腊梅伸展着吐出花苞来,细细的暗香跟着冷风灌进屋子里。蕊书捂了捂鼻子,忙前忙后的放下软纱帘来。这纱帘看着透光,若无一物,实则极其密实,御寒极好,本是人家做衣料子的,叫贾环弄了来做纱帘,上面玉石定子镇住。
名园一自邀游赏,未许凡人到此来。
见贾环长睫微动,目光扫来,她不知为何竟有一种内心的所思所想全然暴光的感受,仓猝走去往香炉里添了一把百合香。
蕊书向贾环透畴昔一个眼神,有些委曲的意味。贾环便道:“行了,我与薛大爷说说话,你找你姐姐她们一处坐着去。”蕊书咬了咬唇,还是依言出去,往隔壁找霁月等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