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顺风顺水,一起到了京中。这日,贾环上了岸,早有荣府的管家林之孝带了人候着,服侍着他换了马车,晃闲逛悠往荣府而去。
一时将要开船,贾环与众友拱手道别,眼看着世人都散了,才钻进了船舱。他这些日子经常坐船,晕船症不药自愈,每日里或读书,或与身边人顽笑,或凭栏观水,过得非常安闲。
贾环就带了两个小厮出来,二门上探听得贾母一早就带着邢王二位夫人出门吃酒去了,家里现现在只要宝玉和姊妹们在。
贾环一面不断脚的往里走,一面问道:“今儿甚么日子?还清算起来了?”霁月答道:“传闻三爷这几日就要返来,以是我赶着叫她们扫洒扫洒,好迎你来着。谁知本日就返来了呢。”贾环口里漫应着,进门自脱了衣裳,只着中衣坐在床上,看霁月满屋里翻箱倒柜的给他找衣裳,嘴里说着“客岁入起来的衣裳,还不知在那里呢,容我细找找”。他闲闲的托着腮,一双眼睛只跟着她转动,随口道:“不拘哪一件,找出来穿就是了。她们呢,如何只要你在家?”霁月口中嗤笑一声儿,说:“我那里晓得她们那里去了,你又不在,一个个的,每日里除了闲用饭,就是打牌吃酒,和人磕牙儿,再清闲不过了。”
夜里贾环治酒,请贾菖喝了一夜的酒,两人并没有甚么能够说的,不过是贾菖说了说贾家的近况,“我们家二太太的长兄、王家的王子腾大人新进升了九省统制,圣上点了他出去巡边,不过她妹子倒进京了,拖儿带女的,现正住在府里呢。”贾环想了一想就明白了,笑问道:“太太的妹子,说得但是薛家那位?提及来,我来金陵之前,还闻声说他们家正打官司呢,不料这会子竟是来了。”贾菖就抿着酒,笑道:“可不是他们家来,那家的太太倒好,传闻人也和蔼,和她姐姐普通的,风评很不错,他家的蜜斯也好,听内里服侍的说,是个再和蔼端方不过的闺秀,只是他家的大爷古怪,看着不像是一家子出来的。”贾环不感兴趣,只问了“老太太好,老爷好,我们太太好”,家下人等一一问遍。贾菖只说“上月里侄子媳妇出来存候了,返来讲老太太看着非常结实,二太太也好,整日里吃斋念佛的,更加像个菩萨样儿了,就是老爷前儿欢畅,叮咛摆了桌小宴,和相公们一道喝了半夜的酒,睡着了有些感风,现正养着”。贾环少不得又问几句。
贾环问那人:“你们大爷在家做甚么呢?”那人低头答道:“我们爷本是要来送贾爷的,只是临出门前叫我们老爷叫去了。”贾环听了,内心有些思疑,姜俊是甚么人,别人不晓得,他还能不晓得么?那就是个惫懒货,还是个宅缩,恐怕不是临时有事,是懒得出门吧。难为此人有些急智,一问之下,还能找出个似模似样的借口来。
两人在灯下喝酒,都觉没味儿,便叫小厮们在底下相陪,一时抹起骨牌来,又划拳猜枚,垂垂的热烈起来。几人极力闹到了半夜,方胡乱往身上缠着被倒在炕上睡了。
贾政笑道:“起来罢,不必做这些作态。你此番出去,并不是私行做主,是我做主叫你去的,你也做得很好。”贾环起来,并不敢就此坐下,只垂手侍立,听他说话。
接下来的几日,少不得又去拜访了贾家的几家属人,谢过族里这段光阴的照顾不提,又与几位朋友小聚一场,方出发回京。独一值得一提的是,贾环登舟那日,虽有几位处得好的朋友来送,与他处得最好的姜俊却没来,只派家人送了口信儿并几样儿土产与他,权作饯别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