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凤一发的鼓起来,道:“呸,少做出这副蜜斯样儿。你又不是个丫头,扭甚么?又有甚么听不得的?一个爷们,好歹的也风雅些。”
外间光芒刺目,看书久了眼睛发酸。只要一丛紫藤花下清幽,阳光照下来的暗影笼在一块儿山石子上,恰是个读书之所。贾环自向那处去坐了,将一本注过的《孟子》摊在膝盖上。
蕊书不料他另有如许的志气,一时也和顺起来,脸上微露忧色,承诺着去了。
贾环一下子变了神采,扭脸道:“二嫂子净胡说,今后再不敢和你说话了。”
蕊书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霁月哭道:“哥儿何必如许妄自陋劣。哥儿是个男人,只要读书上勤奋,今后自有出头之日的。”
过不几日,贾环就跟着故乡人坐船去往金陵。临行前,与众姊妹们挥泪而别不提。
本来贾环志愿回金陵去备考,倒叫贾政想着,这弟弟都去得,哥哥如何去不得,是以也要叫宝玉一同去。宝玉吓得魂飞魄散,王夫人、贾母也一力不准,搏命拦住了。贾母倒罢了,王夫人经此一事,深恨贾环。王熙凤恰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儿,宝玉远亲的表姐,自也心疼表弟,想着敲打敲打这个小婢养的东西,以免他仗着得了二叔几分偏疼,倒生出甚么妄图。
贾环还是扭脸不答。
熙凤笑道:“你说得非常,环兄弟,嫂子这里倒要给你赔罪了,望你大人大量,恕我这一回罢!”贾环听了,也改容回转来。
蕊书霍地起家,咬牙道:“我们倒罢了,反正也是些轻贱的主子秧子,主子们再如何说也得受着。谁让我们没爹妈不争气,没得着个好出身呢?可你也是这府里端庄的小爷,莫非也白受她一顿排揎不成?”
恰好赖大的母亲赖嬷嬷也在坐,见他如许作态,忙跳起来笑着搀他道:“环哥儿快起来,你这个样儿,不说孤负了老爷疼你的心,就是连老太太的心也一并孤负了。不怕你恼,嬷嬷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儿,莫非你只见着你父亲疼儿子的心,就看不见老太太疼孙子的心不成?”这话一出,世人都笑起来。贾环低头道:“并不敢的。”赖嬷嬷逗他:“不敢甚么呀?”贾环恼道:“反正都是我的错处就是了。”世人一发大笑起来。贾母也笑说“真是个孩子脾气”。一时收了笑,只道:“行了,你这就要去了,日子赶得有些急,有些东西,只怕你房里的丫头们一定清算得整齐,还得你本身多看着才是,这就去吧。”贾环口内无话,依言去了。
贾母早晓得了贾政打发他回金陵读书的事,见他来了,便招手叫他出来,细看他的行事。只见贾环不疾不徐的行了礼,虽一贯很少出头露脸,倒也涓滴不怯,措告别事落落风雅,内心就喜好起来,招手笑道:“快来我看看,不幸见的,才这么小就要受阿谁罪。你那里晓得那是甚么样的活罪!当年你哥哥、你伯父他们出了试院的模样你没见呢,真是不人不鬼的。都是你那狠心的老子!”她话里话外都是密切,仿佛一贯待贾环就很密切似的。贾环内心暗赞,不愧是活了一辈子的人精老太太,面上如无其事的笑道:“老爷一片为我好的心,如果孙儿做此想,真是连猪狗也不如了。不但本身知己上过不去,就是六合也不容的。”说着就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