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每年仲春,都雷打不动地定时来找燕清玩儿,还理直气壮地要赖在这住六七八个月,吕布就被气得牙根疼。
可与其说,这雪发是朽迈的意味,倒不如说,是它给燕清平增了几分不属于这尘凡间的、惊心动魄的美,叫人完整舍不得移开目光。
燕清忽道:“你不诚恳。”
那他大不了就在地底下,等个几百上千年,又有何难?
“奉先?”
在这座距许都有八百里,有重重卫兵绕护的翠峰上,吕布如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木灵水秀,对这一点是前所未有的笃定。
吕布被燕清笑得赧然,连脸上厚皮都发红了,恼羞成怒道:“嫌弃我了?笑话我了?也晚了!你跑不了了!”
能够因一时髦起,就跟吕布手挽动手,走那崎岖山路攀到顶上,去看从喧闹灰白到光芒万丈的日出,看那飘飘袅袅的山涧晨雾,另有冬去春来,就开得漫山遍野的烂漫桃花。
只不过,就算是在外玩耍,也还是与燕清最后所设想的‘一戟一壶走江湖,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相去甚远。
吕布想凶恶地骂燕清,想狠狠拍开他的手,让他晓得,本身一点都不想他跟到地底下,那种暗不见光的破处所来。
只是燕清很快就认识到,后者或另有些需求,前者,却实在是他做了无谓的担忧。
——除功高至伟的燕清燕重光外,偌大燕国,再无人当得起这等辉耀荣宠。
这一特别处,也叫爱好泡澡的燕清更舍不得走了。
燕清哭着咬牙道:“你做梦!”
只是在垂死之际,他的视野,也越来越恍惚了。
燕清纵是神仙,红颜不老,也难以做到与天同寿。
恰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以后的生长,还是符合了墨菲定律。
古有言道,人在大限将至时,总会有种奥妙的预感。
和旁人多怀有的羡慕和畏敬、崇拜分歧,郭嘉所想的,则是长生不老,于牵挂极多的燕清而言,可半点不是功德。
只是在他对着那在凡人眼中绝对当得起甜而不腻、暗香适口的佳誉的糕点忧愁,非常食不下咽时,刀子嘴豆腐心的燕清,在赏识够他愁眉苦脸后,还是将真正的午膳给端了出来。
身为大燕威名赫赫、光辉光荣的建国天子,吕布却只在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上坐了十年。
郭嘉最爱的一项文娱,就是泡在热气蒸腾的温泉当中,背倚光滑圆润的石块,反手就能等闲够到燕清当场取材、亲手酿造的桃子酒,开高兴心肠谈天说地,还能赏识不受流逝的光阴腐蚀的美人。
“我吕奉先活这一世,了无遗憾,只要一事所求。”吕布声音极轻,虽是要求,却也是斩钉截铁:“别傻,别跟来,可好?”
吕布不答反问:“真嫌我老了?”
纵有千言万语,也劝不出口了。
唯有一头青丝,成了纯然的乌黑。
燕清先和顺地亲了亲他那因暴躁不安而悄悄颤抖着的眼皮,才一字一顿,认当真真隧道:“就算你脸上的皱褶比殿门旁栽的那棵大树还多了,老得只能换我来背你了,我的奉先大人,听好了……”
幸亏,在争风妒忌这方面,吕布也不是没有长进的——贰心忖自个儿占了燕清一年中绝大多数的时候,不免变得宽弘漂亮,就不吃这嫡亲小醋了。
在见到燕清时,原觉得他会一去不返、实在情感降落了阵的陆逊果然欣喜万分,泪光闪闪,可贵将欢腾之色透露于表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