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虽是个粗汉,察言观色却很有一套,只一贯不屑去奉迎罢了。他原只是随口一提,现在那里看不出向来无欲无求,对再多犒赏也不过笑着伸谢便罢的重光的确颇感心动,便一鼓作气地再邀上几次。
燕清劝止道:“杀猪焉用牛刀,一戋戋牛辅罢了,又怎劳得主公亲力亲为?善战者虽百战不殆,知人用人的才调却更难能宝贵。非李肃将军无能,而是他才不在此。不若派极善突袭、又计谋过人的文远将军去助,主公持续稳坐垂钓台,任凭风波起便是。”
燕清心想都是大老爷们,也没甚么可顾忌的,又一时焦急,就跟守在外头的亲卫打声号召,想直接出来。
吕布公然答道:“虎贲中郎将肃耳。先生可觉他有何不当?”
迩来因董卓之事繁忙,他也颇久未享用一下热水泡浴的滋味了,现就有一暖和恼人的香汤摆在面前……
不由得莞尔一笑,见机地并不戳穿他,而是假作不知,接着交代他明日该与贾诩先生说些甚么了。
不过,这些个亲卫都是吕布从在丁原麾下就亲手调/教出的后辈兵,深知他脾气暴戾,又对军纪极其看重,虽恭敬燕清,也不敢越俎代庖,特地出来叨教了下还在享用浴汤的吕布,得了答应,才请他出来了。
燕清还觉得要多费些唇舌,吕布才会晓得出了行兵兵戈的将才外,生长内政、措置外务和策画行人才也一样首要,不料竟如此顺利,倒令他有极不实在之感。
燕清急仓促地冲出来,口中请罪道:“请恕清冒昧,然实在有要事相商,还望主公包涵。”
眼角余光见重光想先行告别,忽开口邀道:“董贼虽罪过昭彰,此汤池倒是好物。若重光不嫌,不若与布共浴一番,共享此汤?”
池子的深度明显是对比董卓的身高来定制的,身材当得起演义作者用“极长大”来描述的吕布纵曲着腿,水也只堪堪没到锁骨偏下的位置,将健矫健硕的肩头臂膀皆都透暴露来,偏深麦色的肌肤上有晶莹水珠滚落,加上斑纹般斑斓的大小旧疤,实足似一头满足打盹的雄浑老虎。
燕清不由面露纠结,不知该先改正他说话不当好,还是该旁侧敲击地劝戒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一番好,可他已利落答允,又对此信心实足,本身再啰嗦地交代个不断,未免机会不对。
里头白雾氤氲,水汽蒸腾,他定睛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大得跟泳池似的混堂里找到了优哉游哉地背倚着池沿,胳膊随性搭在池岸上,阖目不动的吕布。
到底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能畅快地大笑着说出“哈哈哈,这就叫天下无双!谁还敢来受死!”一类台词也不让人感觉耻度爆表的豪杰。弓马戟法临时非论,光这身材就足叫他自惭形秽了。
燕清眨了眨眼,不知该感念吕布对他彻头彻尾的信赖好,还是该因他连这称得上熟稔,又有引见之恩的故交都抱有思疑而心生警戒好,面上却不露声色:“非是中郎将心胸贰心,而是其确切不敌辅狡计多端也。”
吕布一脸严厉地听完,眉宇间的烦躁与孔殷垂垂淡去,微微点头:“便依先生所言。”
各怀鬼胎的两人都暗自好生遗憾了一会儿,燕清清咳一声,侃侃而谈前先卖了个惨:“清虽故意为主公运营,可常感力有不逮,不免有疏漏之处。今恰好有位环球难觅的智者,这报酬贾诩贾文和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