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落云未穿外袍,挽着袖口执子落子,浑然图便利的模样。“八门克应——”他念叨, 却被屋外一串脚步声打断, 待来人拍门, 他烦道,“滚出去。”
拍门声一滞, 换成一句委委曲屈的“二哥”。
霍临风俄然问:“四宫主,我大你九岁,你仿佛却很乐意与我玩儿?”
好歹是侯府的少爷、塞北的将军,谈不上娇生惯养,那也是丫环小厮、管家老嬷捧着的,霍临风揉揉肩,不大欢畅地说:“宫主好凶,总对人又蹬又打。”
“杜仲!”刁玉良喊,“下来呀!”
容落云一怔,此人生得高大如此,竟对他委曲地撒娇么?好一会儿缓过神,他掂掇着竹竿讪讪道:“我也没用多大力。”
容落云蹙眉一瞪,那灵碧汤在峻岭下、密林中,远去百余里,就为捉鱼实在大动兵戈。刁玉知己虚,一通笑闹掩畴昔,哄得容落云没有劝止。
刁玉良咯咯笑:“二哥,要扯秃我了。”
不凡宫外,东风搅动春光,入眼皆是勃然朝气,容落云绑起布帘,懒倚车壁赏沿途风景。行了二三里,他问:“去何地捉鱼?”
远方似有陆准呼喊,追来不定要胶葛多久。容落云道:“我同去。”说罢登车,行动急了些,一甩广袖扑过霍临风的脸颊。这还不算,又拍人家的宽肩,催促快走。
他哭丧着脸:“二哥, 我好苦呀。”
陆准一听只剩愁云暗澹,他前前后后搭出来一万两,昨日不成追,散去的金银亦不成追,只得再砌东山。他之所长不过打家劫舍,可自从劫杀骁卫军惹出事端,容落云不准他出城。
霍临风纳罕更甚,他初入江湖乃知名之辈,容落云为何选他?既然加注,申明对他很有信心,容落云又那里来的信心?
霍临风一甩马鞭,朝着宫门奔驰而去。
容落云未免迷惑,西北,莫非边关有事?
他细思不得成果,游向鱼群,潜入湖底与红鲤追逐,脱下里衣兜捕两条,乃至打道回山洞……他始终没想明白。
“吁!”刁玉良勒紧马缰,车未停稳便飞奔至湖边,脱得赤条条,银鱼般跃入水中。周遭六合俱为碧色,树密叶浓,飘陋劣淡水雾,高山峭壁挂十数条小瀑,从一山洞游过便水阔天空,但见无垠之碧波。
他见好就收,一转头一晃眼,与霍临风的目光打个正着。对方看着他,现在眼神交汇也无避开的意义,他淡淡地问:“看甚么?”
遭人背后嚼舌,陆准鼻腔发痒:“——阿嚏!”
“吁!”霍临风一惊,猛拽缰绳吃紧停下,惹得刁玉良扑出车舆。“二哥?”刁玉良看清,迫不及待地邀功,“我们去捉鱼,给你捉红鲤!”
容落云满面骇然,身材被拽向前去,巨石湿滑难以均衡,他抛开竹竿跌下湖中。
可游鱼舍不得,有人舍得。
近在天涯,他抱着容落云,胸膛贴着容落云狠恶地起伏。那两只红鲤顺势出逃,绕着他们摆尾,容落云两眼空空,像被魇住了。
容落云跟着笑:“三千烦恼丝,秃便秃了。”
刁玉良嗐一声,将霍临风换下,霍临风便返入车舆。四下逼仄,里头堆挤木桶竹竿,他那一双长腿无处安设。
先是比武时问他的名字,闯关时又对他包涵,那日带他熟谙宫中地形,本日又找他外出。他实在猎奇,这小儿为何对他喜爱有加。不料,刁玉良道:“因为多亏你,我赢了好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