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来饮茶,临窗落座,容落云盯着杜铮打量。肥胖肩,颀长眼,开口便知中气不敷,是个不会武功的浅显人。他又看霍临风,对方气沉丹田稳如青松,由骨到皮没一处不漂亮。
周遭恁般温馨,六合俱为之悄悄。
手掌从脚踝朝上移,厚茧粗粝,解痒但微痛,摩挲至腿肚停下揉捏。五指伸开收拢增加力道,他把容落云的腿弄红了,弄热了,弄得那脚不知不觉踩住他膝头,仿佛他奉迎臣服。
第三道子门后,霍临风已经到了,还捧着伙房刚做的蒸饼。吃到第二个,目及远方微微一怔,百步开外,容落云竟骑着一只小毛驴,慢腾腾靠近,脑后马尾肆意闲逛。
模糊的,还哼着小曲儿。
一处摊前停下,容落云兀自遴选,那主仆二人等待。杜铮小声问:“少爷,怎的当大弟子还陪逛呢?”
天气浸墨,容落云安坐檐下蒲团,并着腿,如同书院受教的弟子。霍临风半蹲在外头,相互相对,姿式如包扎那次一样。
霍临风掩着心虚,为容落云将茶斟满。恰逢杜铮拍案,故事讲到高/潮,四周茶客竟纷繁落泪,细心一听,讲得是北边一深门大户,小厮与丫环私定毕生。
容落云摘下纸条,看完一哂,怪不得霍临风仍未露面,本来虎入江南成了病猫。
怪不得脸颊贴住地板时很冷,本来他的脸太热了。
他愣住,这白痴在做甚?!
容落云说:“都吃。”
容落云进入卧房,脱衣上榻,拧着身子看一看小腿肚。红了,斑班驳驳尽是指印,探手一摸,烫得很,又鬼使神差摸把脸,也烫得很。
容落云睇眄四周,围廊、白果树、二三蒲团,仿佛无甚不当。他快步走近,余光扫到东隅鸽笼,好一会儿才说道:“今后我不在时,不准擅闯。”
容落云旁观“兄弟情深”,口润舌清后想起花缸还没买,因而搁下茶钱走人。霍临风抱肘跟在背面,杜铮牵驴,三人在街上闲逛。
杜铮撩袍拭泪,小厮参军走,丫环望其归,却天不遂人愿,少爷将丫环收了房,待七年后小厮当大将军返来,只剩物是人非。
容落云说:“轻些。”充足了,停下罢,这些拟好的说词堆积喉间,沉吟难言。他很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迷恋这手掌予他的热痛,麻麻的,沿着经脉骨骼直往心头上窜。
霍临风说:“那我帮你把鱼倒入花缸便走。”
二人出宫去,初晴的天,影子照出来淡淡的,一个只顾着低头吃饼,幸亏另一个牵驴走得很稳。
掌声雷动,杜铮捧着小碗要赏,一圈绕完行至窗边。少爷!他瞧见霍临风,眼中顿时蓄水儿,又瞥见容落云,因而把眼泪生生倒流归去。
“你哥哥和你好不像。”他说,“看来一个随爹,一个随娘。”
“杜仲!”他脱口而出……如同小儿告状。
杜铮痛心疾首,霍临风懒得理,上前陪容落云遴选。
那杜仲已达千机堂,拐入竹园才松了口气。
霍临风几乎喷口热茶,这白痴在胡吣甚么?一扭脸,却见容落云支着下巴,模样格外当真,待故事讲完还跟着长叹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