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人马朝西走远,霍临风往东,寻到下一处别苑。匾额写就“藏金阁”,里头粗烛绉纱,一廊子鎏金灯,豪阔气堪比定北侯府。
霍临风似等这句:“若睡前揉一揉,便不会打筋了。”
口艺人又道:“三宫主陆准,机警漂亮,腰缠万贯,有小财神之称,何如财帛满是劫道所得。”
平常夜出哪用穿这个,定是飞檐走壁才要得,杜铮大惊:“少爷,人生地不熟,你去那里呀!”
口艺人作揖伸谢:“谢公子,您想听甚么,可随心叮咛。”
悄悄看清,竟是一人。那人身负朗月清晖,身披月白纱袍,层叠之间扎紧的细腰若隐若现。两手空空,脑后轻束一银丝冠,余下乌发如云融进浓浓夜色,浑身轻若白羽,似只振翅回旋的飞燕。
杜铮剥栗子, 煞是烫手:“呦喂, 江南的吃食好费工夫。”
至于二宫主,口艺人道:“这四人爱好――酒、色、财、气,顾名思义,二宫主得一味‘色’。”
当即有人起哄:“跑商的胡掌柜说,长安都传遍啦!定北侯之子削了突厥将军的脑袋,日日枕着睡呢!”
杜铮嘀咕:“还觉得西乾岭承平,谁料藏着大费事,我担忧呀。”他给霍临风搭上小褥,“单枪匹马实在凶恶,还是尽早上任接兵,才稳妥些。”
褐眉白肤,冷如皎月,挺翘的鼻尖微红,似因风凉。唇微张,叫人不由猜想这薄唇配着多么天籁之声,荡着,精美的下巴一收,顿时旋过身去。
快速,急风吹花般,苑内飘出一道白影。
容落云问:“若我夜宿朝暮楼,难不成你等一夜?”
口艺人一笑:“莫急,先说四宫主刁玉良,人不如其名,无宝玉温润质,无良善慈悲心,小小年纪却□□筒子般,一点即炸。”稍停,音量更低,“这几位全数身负命案,凶暴至极,所杀之人不计其数。”
步出藏金阁,路子草园水榭,尽是江南的好景。他从假山下穿过,避开一起巡值的弟子,漫无目标地,直至不凡宫深处。
只听口艺人道,不凡宫居城南偏东,宫内弟子者众,皆通刀剑骑射。西乾岭看似繁华,然,路无官兵巡街,城无兵丁驻守,城中做主之人,非官非兵,乃不凡宫四位宫主。
以后,街边垂垂热烈,竹竿搭起油布, 煮羹的、捏饼的,小贾洞出做凌晨第一笔买卖。撒豆入锅的工夫, 来一客人, 攥着袖口将桌凳好擦, 满脸殷勤。
分开论茶居,霍临风没了闲逛心机,打道回府,闷在堆栈闭了流派。杜铮见状,挨在床边问:“少爷,您有何筹算呢?”
高床软枕,霍临风蹉跎至深夜,更夫一敲梆便骨碌起来。摸着黑,净面换衣,嚼三块蒸酥充饥。杜铮吃紧点灯,看清了:“少爷,你为何换上夜行衣?”
霍临风学舌:“去去就回呀,探探不凡宫。”一晃,屋内安排未变,窗半敞,人却连残影都觅不见了。
轩窗小开,帷帐悠悠,陆准睡得四仰八叉,活像吃饱饭的土狗。霍临风跳入房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抽锦布,拢金银,装了个盆满钵满。
那一顷刻,霍临风瞥见对方的眼睛,亮得他怔怔。
他“嗯”一声,没抬眼。
话毕,无人提出贰言,可见人尽皆知。霍临风现在明白了,当晚曲鸾台夜宴,沈问道所言的“恶霸占有”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