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殿中,容落云远远目睹,不知不觉咀尽盒中乳糕。他迈过门槛穿过行阵,一水儿弟子恭声唤他“宫主”,他摆着袖、颔过首,至东南角寻一棵密树。
他说着抬眸,容落云却未看他,半晌才淡淡道:“无妨,多小我用饭罢了。”
他觑向半敞的窗,身后陆准与刁玉追逐步远,这一方静了。踩过一地碎石,他隔着廊子停在窗外,窥见蜀锦被、轻纱帐,帐中探出一只缠着帕子的手来,从小盒中捏了颗果脯。
容落云接住,不甚珍惜这张精雕细琢的头面,胡乱蹭了蹭。
偏生此人先问:“宫主,怎的在树上睡觉?”
一弟子上桩对峙,霍临风两招将人踹下,再来,还是两招。他胸中火气腾升,沉烽静柝时兵将日日练习根基功,这帮子江湖人实在自发得是。
刁玉良答:“是呀,我离不了水的。”
弟子们凸着青筋首肯。
陆准万金散尽,切齿拊心:“小混账,你那本钱找二哥要的对不对!”
容落云随口问:“喜好风月场么?”
霍临风独立桩心:“全数上来。”
霍临风粗粗一扫,梅花桩、乾坤局,砖石光滑透光,可见很磨苦工。火线即为雕梁绣户的正厅“沉璧殿”,他夜探之时未瞧逼真, 眼下一观叹筑造之美。
杜铮不情不肯地递上,拧身蹲在角落搓洗衣裳。他暗道,家里的抱月、碧簪、晚笙,哪个都瞧不上,一来西乾岭可倒好,情窦也开了,七情六欲也盛了!
这话酸得容落云一颤,脑中现出青楼里的靡艳风景,仿佛耳畔都闯来嗟哦。他一摆手:“无事了,退下罢。”转脸就撵人,仿佛问东问西的不是他一样。
久久无声,霍临风迷惑地扭脸,就见那小厮攥着帕子,神采都青了。他不明以是,伸脱手掌勾了勾。
杜铮忿忿然,将湿裤子一甩立起家,冲到床边对霍临风瞋目而视。霍临风一惊,朝里挪挪,觉得这白痴中了邪。
水汤淋漓的小人儿勃然发怒,“你他娘……”刁玉良抹把脸,宝贝地捂住腰,“若给我拽碎了,我将你按在沼里闷死。”
霍临风端坐马背,鞍上跨着承担两只, 上马牵缰与对方同业。他素无哄孩童之乐,委宛推波:“宫主不必管我, 别迟误你的闲事。”
余温尚存,霍临风独留半晌,直看罢暮霭沉沉。
容落云点点头,霍临风顺势说:“宫主,我另有一兄长,因他自小体弱未习武功,没法为不凡宫效命。但粗活不在话下,可否叫他来担个小厮?”
容落云又问:“那濯沙岛在那边?”
“谢宫主。”霍临风掌心朝上,虚虚托着对方的右手。棉纱余下一块,他看容落云净面后挂着水珠,便递上:“擦擦脸儿。”
如盖树冠里,容落云骑虎难下,哪能想到霍临风拿他作赌。无言半晌,他干脆就如许待着了,闭目倚树打起盹儿来。
他旁的不会服侍,包扎伤口却甚为特长,容落云倒也听话,乖乖地擎动手给他。棉纱擦拭,点了药粉,容落云含着果核软哝哝地问:“你是那里人?”
一夜未归,一身女人味儿,一块小手绢,昨夜不定干甚么风骚事儿了呢!
待人拜别,容落云回房读书,读的还是通俗晦涩的那本。一口气消磨个把时候,耗得腹内空虚,这才肯从知名居去了沉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