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落云接过，朝廷调派的官员到了，展开一看：“霍临风？”他颇感不测，堂堂定北侯之子，传闻又立军功，竟调派到西乾岭来。
陈若吟便说：“启禀皇上，霍将军的才调不输其兄惊海，而边关总不必有两位镇边大将军。故依臣所见，无妨让霍将军留于关内，发挥雄图。”
“只不过霍将军单枪匹马，纵有三头六臂也徒然。”沈问道叩首，“臣发起，霍将军若至西乾岭，仍为将军，本地军马由霍将军领受，定能将蛮贼整治一番。”
座上天子抚掌笑言，像说一件趣事。
成帝不觉得然：“侯爷那里话。”目光轻转, 挪至霍临风身上打量, “你这恶劣小儿怒削莫贺鲁首级, 其英勇早传到长安了。霍将军, 本年多大了？”
时候到了，退朝，成帝搭着内侍的胳膊，一向身一抬眼，淌着繁华气和说一不二的严肃。只说留下，还不决去处，彻夜设席为定北侯父子拂尘，再行商讨。
殊不知那一战过后，他接连数月的梦里满是血淋淋的红色，还掺一味哭泣。他现在有些分神：“谢皇上谬赞。微臣愿大雍乱世承平，百姓安乐。”
平常的恭维话，可只言片语到了朝中，也就不平常了。说话的人约莫四十五六，冠下发丝却灰白大半，浅淡眉，丹凤眼，眼间川字纹颇深，想来忧心劳累。
霍临风心念一震，感激以外，重生敬佩，他转去看父亲，发觉霍钊竟滞着脸面……
满庭官员跪地齐呼，贺大雍，贺天子，惯有的朝堂法则。呼声毕，一人出列，道：“皇上，霍将军勇猛善战，实在是不成多得的人才。”
沈问道当即附和：“丞相所言甚是。”
殿内，静极了，定北侯护国之功，朝廷之砥柱，竟要交出一子关内留质。丞相此言绝非心血来潮，背后即为圣意。
到山脚，回堆栈该向北，霍临风却定了定，朝着西边长河去了。
跶跶的，不远处一队弟子巡值而来，霍临传闻声翻至后山分开。冷桑山孤寒透黑，略不留意便会磕绊，他却念念不忘地又将前情续上。
姐弟俩围坐桌前，一碗杏酪，一碟牛乳酥，都是容落云爱好的。他兀自吃着，精美的耳软骨微动，监着楼中动静。每月这一日人杂，他亲身来盯才放心。
成帝道：“但说无妨。”
“侯爷跋涉辛苦。”成帝道, “经年未见，见着了，知侯爷安康如当年，朕便放心。”
“侯爷过谦。”陈若吟笑得客气，向成帝作揖，“皇上，边关承平，关内方可无忧，霍将军此军功不成没。臣多事，想为霍将军求一份长远的恩赏。”
这一声高耸又铿锵，世人皆引颈凝睇，霍临风看去，竟是那儒官。“本来是沈太傅，”沈问道，当今太傅，成帝应允，“太傅通才练识，说说有何不当？”
霍临风忽觉怠倦，晨昏苦战尚且英勇，现在却格外怠倦。他道：“皇上，臣恐尴尬重担。”
霍钊揣动手：“天然，丞相能言善辩，该好好润润嗓子。”
杏酪食尽，他抿抿嘴。容端雨嫌道：“又不是无人管的伶仃汉，帕子绣了好些，还不拿来擦擦？”
口艺人说过，姐为娼，弟为寇。
唯恐生变，霍临风叩首：“微臣遵旨，万死不辞。”
仅一盏，暗沉沉的，和外间灯火相去甚远。此人却不点旁的了，开柜，遴选一块蘅芜香，扑灭搁入小铜炉。忙活完这些，他挪到床边悄悄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