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碧山耸入云端, 夜间似有走兽安步, 灵碧汤笼着浓浓黑夜, 惟小瀑奔腾不休。春日犹寒,夹板中的碎石趋冷,水囊也逐步失了温度。
刁玉良猛地展开眼,大口喘气,额头一排密汗沿着鬓角狂流,明显是恶梦乍醒。他转动不得,左边是容落云,右边是霍临风,那二人的手臂搭在他身上,扣得密密匝匝。
他拾阶上楼,低头看鞋尖,忽觉香风劈面。一声轻柔切切的“公子”,他抬眸见一婀娜佼人,纨扇半遮面,露一双含水杏眼。
宝萝笑意盈盈:“公子最迩来得少,还记得我。”
在侯府时哪用受这份罪呢?多少人服侍,乃至他哈腰拾片落叶,下人们都怕他累着。
宝萝羞道:“南柯一梦都不敢想那般功德。”
容落云声音很轻:“蜻蜓于六合中安闲来去,非你统统,你凭甚么送给我?”他偶然抬杠,更像是感慨,说罢一拳砸上对方的肩膀,“蜻蜓低飞,山雨欲来,快走。”
霍临风蹲在岸边捧水净面,用刻薄大叶卷成三角斗笠,盛了水,给容落云洗漱。起家转头,却见刁玉良啃昨日的剩鱼,周遭了无容落云的踪迹。
这般赖皮叫容落云没法, 暗忖对策,忖着忖着倒觉出困意。罢了,闹出动静会吵醒刁玉良, 既然睡着就松开,那他合住眼尽快睡着便好。
霍临风回了神,掬水在手递给对方。容落云低头净面,抬手拭水珠,袖中掉下遗落的野果,他一把接住,擦了擦,塞入霍临风手中。
容落云点头:“嗯。”后退着,一桩桩说着,“谢你的水囊、衣裳、另有这捧湖水。”说罢回身,他拎起盛红鲤的木桶,登车筹办回程。
容落云恍然想起:“……宝萝?”
那小马车颠颠晃晃,已达冷桑山下,宫门开,驶太长长的一串街。霍临风送刁玉良至莲池外,目送那伢子泛舟漂远,而后才回了千机堂。
霍临风与容落云同时醒来,微茫,超出刁玉良面对相互。车舆中不甚敞亮,丝缕光芒全由雕花小窗漏入,在这暗淡不明中,两小我神思痴钝,满脸惺忪。
容落云没有兴趣聆听,但那伢子竟偷偷瞪他,一时有些莫名。
容落云答:“无事,我等日暮再回不凡宫。”
一口气行了十余里,霍临风放缓速率,叫马儿稍缓口气。恰有一只蜻蜓飞来,越飞越低仿佛体力难支,竟落在他的肩头歇脚。
刁玉良占着嘴,只尽情一仰脸。
霍临风理亏,蓦地松了手,又用一声轻咳讳饰。紧贴一夜的手心湿漉漉的,暖出一层汗水,他随口转移重视:“四宫主,昨晚冷不冷?”
容落云点头,想的倒是另一遭——“心肝宝萝,甘为她裙下臣。”言犹在耳,仍酸得他一颤。待句中缠绵散尽,他问:“宝萝,如有俊朗不凡之男人,武功高强,对你一往情深,你当如何?”
暗中一声低笑, 搔人耳朵, 霍临风默道,逾矩早不是第一次了。比武时求伐鼓助势, 梅花桩练习拿其作赌, 本日又害得落水……他攥紧些,恐惧道:“我倦得很,宫主明日再罚罢。”
光荣没有下雨, 不然别说手掌相握取暖, 就连身子也要勾缠到一起。待长夜尽, 曙光来, 林中鸟雀斗技,啼破堆积一宿的安宁。
霍临风与容落云相顾无言,撇开脸,蹙着额,齐齐睨向这烦人小儿。刁玉良空有一肚肝胃脾肾,倒是个缺心眼儿的,见状改口:“……多亏挤着才不冷,我睡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