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知青受不了本地当局对知青的不公道报酬,拉了公社二十来个知青要进深山打游击,筹办了大刀、长矛。大姐没插手,是因为感觉躲进深山,日子必然更苦。步队还没拉进山,就被全数抓获,两个头头被判了十五年刑。
大舅说不坐船,二妹,你这些钱我们归去能做大事。
她挑了块石头坐下,背对着江面,不待我问,就提及来。
一年后母亲的小弟弟从忠县乡间拿着地点,一人问路来到重庆。这个十一岁的少年到我家时,穿件老蓝布长衣,一条烂裤,重新到脚又脏又臭。大姐还觉得是乡村叫花子,叫他滚蛋。母亲从屋里出来,止住大姐,奉告她:“这是你幺舅。”
我走下石阶,对站在院门口的大姐说了环境,大姐说,那老太婆是她同窗的妈,即便女儿在,也不肯让女儿出来。臭老婆子,耗子精!
大姐不太信赖母亲敢去监狱看望。在这件事上,大姐对母亲的思疑或许真有事理,她做女儿的,对这点该当最敏感。
母亲获得口信已晚了好几个月,袍哥头早被绑赴法场。那天是大弹压,传闻,赴法场的途中极刑犯们在车上暴动,一群死囚跳车逃亡沿街奔逃,手提机枪只能当场扫射。
2
5
“你记错了,我是走了好久的路。当时我身上哪来坐船的钱?”我说。
幺舅偶尔也来我家,与母亲话头总转到外婆身上。幺舅说:觉得束缚了打倒地主,日子会变好些,没想到还是差吃的。妈为节流,只喝井水。
外婆咽气时也未谅解母亲当年逃婚的事,这也是母亲的芥蒂。母亲一次次梦见外婆到她床前来找她,倒也未提逃婚的事,这是外婆高傲,不肯提。外婆只是抱怨母亲,说母亲不管她,说她仍然饿肚子,孤孤傲单,遭人欺。外婆还说她找三姨――她的亲外甥女,却如何也找不到。母亲也从未找到三姨的坟,三姨1961年饿身后传闻是被埋在长江大桥南桥头的山坡上。当时还未兴建大桥,野树野草乱石成堆,没立个碑,就即是消逝了。修建大桥时,早被推土机铲得一根白骨也不剩。
母亲脸上呈现了浅浅的笑容,轻声细语地说:“死一个,少一个,好一个。”
母亲叫父亲闭嘴。她挺着大肚子,抱着女儿在家里战战兢兢。
不料过了一会儿,大姐猛地蹦出一句叫我莫名其妙的话:“他就那样死,就好了。”
母亲说你不听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没有,你还得老诚恳实全数招出来。”
母亲大着肚子在监狱门口斗室间里,报了名字,登了记,却没能被答应见面。反落了个记实在案,坐在回南岸的过江轮渡上,她气恼万分。
1953年外婆死的那天,母亲打来一盆温热的水,用毛巾给外婆擦脸、脖颈和身子,把外婆冰冷的手贴在本身的胸口。外婆穿戴母亲手缝的衣鞋停在一块旧木板上,在堂屋紧靠我家房门边。没有人嚎啕大哭,没有请人来做道场,没有花圈祭幛,也没设灵堂,一盏灯芯草点的菜油灯,一闪一闪照到天亮。外婆被草草安葬在三块石山坳的野坟堆中。
有人悄悄给她捎来口信,袍哥头子在监狱里,要她带女儿去监狱看望他。母亲踌躇不决,在床上展转反侧,难以入眠。凌晨,母亲双眼红肿,出了家门,她没有带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