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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金贵,一是船脚高,二是常停自来水。几百户人家,共用一个在中学街后的自来水管。列队不说,那水总黄澄澄的,如果下江边去担江水,汗流浃背后挑上来,还得用明矾或漂白粉廓清消毒,做饭菜有一股铁锈味。除非断了自来水,常日江水只拿来洗衣拖地板。

这是夏天。天稍稍风凉一点,沐浴就更不便利――没那么多热水,又上不起付几角钱的大众浴室。不便利就少洗不洗。干活的人一走近,便可闻到一股汗臭,街上每个角落钻出的很多气味,又增加了一种。

家里孩子大了,夜里只能拆掉父母房里的桌子,放一个凉板床,两个哥哥睡。白日拆掉凉板床,腾出空来放桌子用饭,沐浴的时候,再拆掉桌子和凳子。提及来手续庞大,成了风俗也简朴。

大姐是最早一批下乡插队知青,因为最早,也就最不能够回到都会。她离过三次婚,有三个孩子,最大的比我小六岁。她生了孩子就往父母这里一扔,本身又归去闹仳离结婚。“天棒!”母亲一提起大姐就骂,“我啷个会养出这么条毒虫?”大姐一返来,待不了几天,就会跟母亲大吼大吵,拍桌子相互骂,骂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直到把母亲闹哭,大姐才得胜地一走了之。

讲点脸面的汉半夜里洗,大部分男人不讲脸面,光天化日下照洗不误,一盆水重新浇到脚,白裤衩被水一淋,黑的白的透露无遗。我是个小女孩时,就太明白不过男人有那么个东西,既丑恶又无耻地吊在内里,我到厨房去取东西或往天井水洞倒脏水,就瞥见天井站着一排男人,老的,少的,白肉生生,一个紧挨一个,挤在独一必经的过道边上,他们乃至当众在天井的水洞里解小便。

“不会的,”母亲必定地说,“她信上说要返来就得返来。”

夏季的冷,跟夏天的热,一样是难忍,这里向来没暖气,也没取暖的燃料。人们只能用玻璃瓶装热水,暖暖手,一家人围在烧饭的炉子边,偶然干脆伸直在被窝里。夜里睡觉,把能穿上的衣服,都套在身上,躲进被窝,手脚冰冷,到半夜也和缓不过来。我的手可贵有个夏季不生冻疮,手指不像胡萝卜。

坐渡船从对岸朝天门船埠,可到离我家比来的两个渡口:野猫溪和弹子石。不管过江到哪个渡口,都得在沙岸和坑坑坎坎的路上,往上爬二非常钟摆布,才气达到半山腰上我的家。

房门翻开了,洗完澡的母亲对我说:“六六,你把倒水桶给我提来。”她穿了件本身缝的和尚领无袖衫,裤子短到膝盖,脚上还是一双旧木板拖鞋。

我劈面背后都不肯多叫她一声妈妈,我和她都很难朝对方暴露一个笑容。

站在家门口的岩石上,可眺望到江对岸:长江和嘉陵江两条河汇合处,是这座山城的门扉朝天门船埠。两江环绕的半岛是重庆城中间,依山而立的各式楼房,像大小高矮不一的积木。沿江岸的一到处趸船,停靠着各式轮船,滴下一起锈痕的缆车,在坡上渐渐爬。拂晓乌云贴紧江面,翻出闪闪的红鳞,傍晚太阳斜照,沉入江北的山坳里,从暗雾中抛出几条光束。这时,江面江上,山上山下,灯火跳闪起来,催着夜色来临。特别细雨如帘时,听江上轮船丧妇般长长的嘶叫,这座日夜被两条奔涌的江水包抄的都会,风景变幻无常,却总那么苦楚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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