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哪管这些,心头肝火烧得轰然作响,不能对母亲撒气儿,只要拿底下人泄愤。
恍忽忆起七岁那年,毓坤宫后园子的那株葡萄藤绵绵伸展到了宫墙的顶上,她趁着奶妈子不重视,顺着藤蔓往上攀爬,成果上了琉璃瓦顶没体例下来了,那景象和现在倒有几分类似。只是当时放眼一望是连缀的重檐屋顶,这会儿眼尾能瞥见的,是寺人高高举起的朱红的刑杖。
皇后这一说王保就明白了,这件事儿明摆着让从重了办,因着干系到太子,她纵是又恨又怨,到底不好放开了手脚。要处理费事,又不肯沾上半点脏腥,那就得靠他们这些碎催了。王保是皇后的家生主子,万岁爷取了天下,他为了进宫服侍才净了身、去了势,只如果皇后的意义,他没有不从命的。
院子正中间摆了张春凳,掌刑的皂衣寺人持了笞杖已经在恭候了。这些人打人早打出了门道,一块豆腐放在地上练习,只准有响儿,不准突破,比及打完,内里还是是正正方方的,里头的豆腐都烂了。这买卖在三百六十行里绝对的靠技术用饭,笞杖在手,轻重生杀只要掌事的一句话。
锦书籍来体弱,受了三杖已经打掉了半条命,阖眼不该,浑身的盗汗横流,早就气若游丝失了神魂了。
皇后穿黑领片金斑纹褐袍,内里罩一件绿叶镶黑边的金绣大褂,头上梳着大髻,饰点翠,珠珀垂肩。两手晤着铜手炉,每迈一步,四支镂金嵌米珠团寿护甲碰在手炉上便叮然作响,在宫女嬷嬷的簇拥之下从腰子门下款款而来。
王保很有些提点的意义,他冲锦书道,“你也别撑着了,老诚恳实说了算了,宫里有端方摆着,拿着人赃,问清了只罚当事儿的,毫不缠累不相干的人。既然是你送给你徒弟的,这事儿也好办,你从速痛快招了,也免得她陪你连坐。”
皇后笑道,“这话说的!本宫不过是应着万岁爷的旨意督办,查断是你们外务府和慎刑司的事,你要当甩手掌柜可不成,我今儿只作旁听,决计不能没过你的挨次去。”
“那就请主子上坐。”王保甩个眼色给手底下的寺人,他们抬了把楠木雕龙圈椅到正门前,然后纷繁到槅门两侧站定,那架式,真如刑部衙门审案子的严肃。
王保胡乱挥挥手,“行了,说完了就出去吧,这会子不走,转头生了变数想走也走不成。”
锦书低着头道,“主子认罪伏法,请皇后娘娘开辟。”
皇后心凉了大半,没想到太子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如许的为他着想,最后却落下了抱怨,还是皇太后聪明,干脆甚么都不做,倒图个清净安闲。
“如何样了?”皇后问。仲春打了头,仍旧是北风萧瑟。这排屋子坐西朝东照不进日头,愈发的阴冷砭骨,皇后有些不耐,语气也不好,对王保道,“起来回话。”
院子里的人吓坏了,慌里镇静跪了一地。王保爬畴昔抱住了他的腿,“好主子爷,您消消火,我们正审案子呢!”
皇后怔了怔,不是伤得连床都下不来了吗,如何这会子生龙活虎的?敢情是哄人的!她又恨又气,正要迎上去诘责,谁知太子竟像是没瞥见她一样,和她错身而过,连个号召都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