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听出那么点馊味来,一扯二人抬的抬杠子,粗声粗气儿道,“走吧,没的累坏了陈谙达,我可吃罪不起。”
春寒料峭,劈面一阵风吹过来,鼻子呛得直发酸,顺子想起了家里的爹妈。他们故乡那片是个低凹地带,十年九涝,朝廷拨款拨粮,又是治水又是赈灾,倒是如何治都治不好,一到夏天就发涝,子牙河里的水都往岸上跑,淹地淹庄稼不算还淹人。头几年家里还常托人捎话,这两年没信儿了,这会子也不晓得还在不在。
陈六不盐不酱应道,“您可别这么说,我是给万岁爷当差的,上头如何叮咛我们如何做,给您抬肩舆是该当应份的,那里值当您一谢呢!”
荔枝愁道,“只怕人家忌讳,又不是好差使,送鬼的事儿谁肯担?那些六根不全的有多坏你是没遇见过,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光拿钱不办事的海了去了,到时候钱花了,人有救返来,白便宜了那些绝户!”
顺子嘴角往下直耷拉,锦书这后半辈子堪忧,困在宫里出不去,又不肯和天子扯在一起,再过个三五年就成老女人了,慈宁宫里呆不了平生一世,撑死了等太皇太后殡天,然后再送回掖庭去,像那些老嬷嬷一样在永巷里冷静活着,等“老了”,光着来精着去,最多带上个把门徒,临了到外务府领上八块板,求个黄土不盖脸,也就完了。
锦书应了声,翻开了螺柜的门,取了两包鹿肉干交给她,“我得了些肉铺,是寿膳房拿蜜调的酱腌渍过的,我晓得你们爱吃,你带归去吧。”
荔枝喝了两口茶道,“不是,我才刚到排云殿西边找绣工去了,顺道来瞧瞧你。惠主子有件衣裳是万岁爷赏的,平时舍不得穿,大年月朔穿了往建福宫辞岁去,也不知那里碰到了,拉了个寸把长的口儿,那衣裳是孔雀线织的,要补成原样不轻易,只要往排云殿西边找绣工去,要边界似的界密了才好。”
锦书刚巧下轿,听了忙抬开端来,细看竟是荔枝来了,便仓促迎上去,亲亲热热抓着荔枝的手问,“你如何来了?”
荔枝捏着钱叹道,“你真是个有义气的人,出了永巷还认得我们,就冲着你的一片情,再难也要办得了才好。”
顺子和她们道了个别,和陈六两人负气似的拉拉扯扯的走了。锦书引荔枝进屋子,倒了杯水给她,看着承担问,“你这是往浣衣局去?”
荔枝稍一顿方忆起来,点头道,“可不是,一时竟没认出来!是顺子吧?你眼下在哪儿高就?”
顺子想了想,出了个主张,“我瞧你明儿接着乞假吧,就说没好利索,得再养上一天。”
锦书低头不语,这宫里哪有甚么安逸又长脸的活,就是当着上差,春荣那种掌事姑姑都要加着谨慎,怕一忽视要吃簟把子,有几个主子是真正心疼主子的?用着称手犹可,万一有个闪失,前面的功绩全打水漂,服侍人的活到处都一样,就像居家过日子,门一关,谁也不晓得人家甚么样,都眼红别人过得好,感觉本身是天底下最苦的,实在说透了不过半斤八两,各有各的难处。
顺子又说,“明儿迎财神,宫里的太妃和小主们要聚在一块儿热烈,又该听戏了。你在慈宁宫时候不长,还没尝着味儿,苓子她们一提听戏就浑身颤抖抖,大庭广众下得笔管条直的站着,一站就是几个时候,服侍是小事,站端方难,你就看着吧,有你腰酸背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