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宫门上挑着溜纱灯，门上的寺人隔着雾气，模糊瞥见有摇摆的灯光远远而来，忙击掌表示殿里听差的人。世人到连廊上迎了太子回宫，粗使的宫女熄了灯笼退出去，宫门轰然封闭，只听“喀”的一声，景仁宫上钥宵禁了。
太子猜想是为了表的事，内心也愁，不晓得万岁是如何拿到这块表的，也不知是否伤了她，便扶着容升的肩头，狠命掐着问，“你瞧锦女人好不好？像不像是受了委曲的模样？眼睛肿不肿？哭没哭过？”
太子冷着脸道，“可传闻已经把人定下了？是谁家的女孩儿？”
“话不是这么说的，别瞧都是些琐粗活，还真不是谁都干得了的。”张寺人往炉子里加碳，拨了拨火道，“我们当差的，越忙越要沉得住气，你快赶得上荣女人了，此后崔总管更费心了，里头有你们俩照顾，另有甚么可忙的。”
太子眼一横，“我才给皇上训了一顿，你给爷道的哪门子喜？”
容升趔着身艾艾地叫，“我的好爷，好祖宗，您可掐死主子了……”
张寺人是个好管闲事的，一揣摩本身转头要上乾东五所去，便问了院落和名字，说情愿帮着探听。寺人不像宫女，寺人不由足，哪儿都能到，轮着办差就借名头满天下漫步。
这回太子学乖了，他深深对天子揖下去，“皇父的话儿子深深记在内心，只是求皇父给儿子些时候，让儿子好好想一想，等儿子想明白了，天然給长辈们一个交代。”
宫门上按例是寅正落钥，锦书服侍完太皇太后出正殿，下了差，人一下就跟抽光了气儿一样，打着飘的从门里出来。老祖宗寝宫里的东西不让动，嗓子渴得直冒起烟来，她强打着精力往西南角的铜茶炊上去，张和全熬完了银耳正打发人往殿里送，瞥见锦书来了便号召她坐下，“锦姑姑这是下值了？”
锦书感激的起家请双安，张寺人漂亮一笑，就算应下了。
灯台上的巨烛燃去了大半，冯禄领着服侍的人在一边请旨，“太子爷，夜深了，还是回宫去吧，我们坐在被窝里好好的揣摩，何必在这儿挨冻呢！”
张寺人觑她，拘着问，“这是如何了？你碰上倒霉事了？”
那容升飞也似地跑过来，老远就打了个千儿，紧走几步上前来，嬉皮笑容道，“太子爷，主子给您老道贺了。”
天子嗯了声，很有些心力交瘁的意味，对太子道，“不早了，你归去歇着吧。”又冲门外微提了嗓门,“来人。”
太子深晓得短长，这会子再死撑着，到最后非害了锦书不成！他甩了箭袖单膝跪下去，“儿子谨遵皇父教诲。”
容升挑着宫灯把太子往肩舆中间引，服侍着上了辇，才笑嘻嘻的回道，“没有，太皇太后还夸爷来着，说皇子当以国事为重。万岁爷膝下十位皇子，其他九位年纪都尚小，只要太子能代父筹划国事，太子爷先国后家，是好样的。”
大伙都给冯禄打眼色，冯禄没体例，只好壮着胆问，“太子爷，您这是找皇后娘娘干吗去？”
容升怔了怔，拿眼梢子瞥冯禄，一面道，“回爷的话，传闻是端郡王溥浚家的蜜斯，到底真不逼真还不晓得，不过是边上人的测度，老祖宗也没松口，定没定下临时没信儿呢。”
太子往棂花槅扇窗上看了一眼，透着屉子上的玻璃，雾霭沉沉看不见头，便问，“甚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