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赔笑道:“万岁爷,您这嘴角都起了水泡。明儿往慈宁宫存候,太皇太后见着了,也必定要叫传太医来瞧。”
宫中暑时依太病院的方剂,常备有消暑的药制茶饮。天子只是低头看折子,说:“既吃药,就不必吃药茶了。”
琳琅犹未答话,梁九功已经道:“万岁爷刚进了晚膳,只怕凉的伤胃。”又道:“李太医在外头候旨,请万岁爷示下。”
琳琅捧了茶出来,天子正换了衣裳用膳,因着气候暑热,那大大小小十余品菜肴羹汤,也不过略略动了几样便搁下筷子。顺手接了茶,见是滚烫的白贡菊茶,顺手便又撂在桌子上,只说:“换凉的来。”
画珠道:“听梁谙达那口气,不像是想从御前的人里挑,约莫是从东西六宫里拣吧。”琳琅听她如许说,停了针线悄悄隧道:“好久不见,芸初也不知如何样了。”画珠道:“依我说,服侍宜主子也不算是顶好的差事,宜主子固然得宠,为人却短长。”琳琅只道:“画珠,你如何又忘了,又群情起主子,看叫旁人闻声。”画珠伸一伸舌头:“归正我只在你面前说,也无妨事。”又道:“我瞧宜主子固然圣眷正浓,但面前也及不上成主子。这连续几天,万岁爷不都是翻她的牌子?今儿传闻又是。万岁爷的心机真叫人难以揣摩。”
琳琅说:“该上灯吧,我去取火来。”
梁九功请了个安,道:“是主子擅做主张传太医出去的。今儿早上李太医传闻万岁爷这几日歇得不好,夜中常口渴,想请旨来替万岁爷存候然脉,主子就叫他出去候着了。”
琳琅道:“这支线绣完,就该上灯了。”因天热,怕手上出汗,起家去铜盆中洗了手,又方坐下接着绣。画珠道:“这两日事多,你倒闲下来了,竟坐在这里绣花,针线上又不是没有人。”
正恍忽间,忽听中庭外又急又快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倒是小宫女一口气跑了出去。画珠道:“翠隽,瞧你这慌镇静张的模样,背面有鬼赶你不成?”翠隽满脸是笑,喘吁吁隧道:“两位姐姐,大丧事咧!”画珠笑道:“莫不是前头放了赏?瞧你眼皮子浅的,甚么金的银的没见地过,还一惊一乍。”翠隽道:“放赏倒罢了,太后宫里的华子姐姐说,说是有旨意,将芸初女人指婚给明珠大人的长公子了。芸初女人可真真儿是天大的造化,得了这一门好婚事,竟指了位二等虾。两位姐姐都和芸初女人好,今后两位姐姐更得要照顾我们了……”
琳琅听他说得直白,不再接口,直望着那琉璃瓦上浮起的金光。梁九功道:“我夙来感觉你是有福分的人,现在如何反倒和这福分过不去了?”
海天谁放冰轮满,难过离情。莫说离情,但值良宵总泪零。
梁九功退下来后,又想了一想,往直房里去寻琳琅。直房里宫女寺人们皆在闲坐,琳琅见他递个眼色,只得出来。梁九功引她走到廊下,方问:“万岁爷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