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贵妃悄悄叹了口气,道:“太皇太后想得自是殷勤。”惠嫔听她似是话中有话,但素知这位贵妃谨言慎行,不便诘问,回到本身宫中,才叫人去探听,这才晓得太皇太后命琳琅去南苑。
她身材犹虚,至慈宁宫外,已经是一身薄汗,略理了妆容衣裳,方出来先行了礼。太皇太后端坐在炕上,还是是慈爱平和,只叫人:“快搀起来。”又道:“可大好了?总该还养几日才是,瞧你说话中气都还不敷。”琳琅谢了恩,太皇太后又赐了座,她这才见着佟贵妃陪坐在西首炕上,眼圈微红,倒似哭过普通。
世人鹄立在城楼之上,风寒凛冽,直吹得人冻得要麻痹了普通。梁九功心中焦灼万分,双眼直直盯着远处那星微光。赵昌也一瞬不瞬死死盯着,那盏小小的灯火,在夜风中只是若隐若现。世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出,惟闻北风哭泣,吹着那城楼檐角所悬铜铃,在风中咣啷咣啷响着。那盏灯光终究停在了极远深处,过了很久,只是不再挪动。
惠嫔只是坐卧不宁。承香见着她的模样,便顺手接了茶自奉与惠嫔,又悄悄地命世人都下去了,方低声道:“主子别太焦心。”
太子年方七岁,比起平常孩子,略显少大哥成,毕恭毕敬地向太皇太后行了礼,又向佟贵妃见了礼,见着琳琅,只略一游移,乌黑敞亮的眼晴里透出一丝迷惑,太皇太后已经伸手道:“保成,来跟着我坐。”
梁九功道:“是。”又问:“万岁爷还是用杏仁酪吗?”天子道:“朕吃腻了,换别的。”
承香道:“主子且宽解,凭她如何,也越不过主子您去。何况现在瞧这景象,万岁爷不是毕竟恼了她么?”
待回到乾清宫,梁九功怕天子受了风寒,忙命人备了热水,亲身服侍天子洗了澡。天子换了衣裳,外头只穿了团寿倭缎面子的狐腋。梁九功赔笑道:“这暖阁里虽不冷,万岁爷刚洗完澡,身上的汗毛都是松的。夜已经深了,万岁爷如果还看折子,再加上件大毛的衣服吧。”天子懒怠说话,只挥了挥手。梁九功就叫画珠去取了件玄狐来,服侍天子穿上。天子随口问:“有甚么吃的没有?”
天子微微一笑,侍卫们手里皆提着羊角风灯,拱围在他身侧,那淡淡的亮光照着,天子的神采倒似泰然自如:“朕不是好端端的么?”极目了望,寒夜沉沉,九城寥寥的人家灯火,尽收眼底。天子唇角上扬,倒似笑得非常镇静:“你瞧,这天下满是朕的,朕为甚么不保重朕躬?”梁九功听他口气中殊无半分喜怒之意,内心只是惶然到了顶点,只得又磕了一个头,耳中却听天子道:“起驾回宫吧。”
承香想了想,道:“那日老太太不是进宫来――只可惜四太太没来,不然也有个筹议。”
天子“嗯”了一声,又问:“宫里好不好?”
太子挨着她依依在膝下坐了,太皇太后道:“传闻你想去南苑,可贵你有这份孝心,你皇阿玛身子不豫,南苑那边,本来就不比宫里全面。”太子道:“太皇太后,您就让我去吧。我去服侍皇阿玛汤药,包管不给皇阿玛添乱。”太皇太后不由笑道:“好孩子,可贵你有这份心,你皇阿玛晓得必然欢乐。”太子闻她语中有应允之意,只喜滋滋起家打了个千儿:“谢太皇太后。”
她答:“宫里当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