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储秀宫中,天气已晚,碧落正号召了小寺人传灯。灯下突然见着琳琅出去,一张面孔乌黑,神魂不属的模样,碧落亦吓了一跳,忙忙上前来服侍,拿热毛巾把子掠过脸,又问:“主子可饿了,可想用点甚么?”琳琅悄悄摇一点头,道:“我倦了,想歪一歪。”碧落见她声气分歧平常,忙清算了炕上,奉侍她睡下。又命小宫女出去,将地下的大鼎里换了安眠香,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寻着锦秋,劈面就问:“我的小祖宗,你引主子到那里去了?梁谙达千交代万叮嘱,你全都当作耳旁风?我奉告你,你倘如果不想活了,可别扳连着大师伙儿。”锦秋几近要哭出来,道:“并没有往那里去,就是说去宜主子那边坐坐,走到园子里,主子叫我返来拿氅衣和花腔子,我拿了归去,半晌就没寻见主子,过了好一阵子,才瞧见主子从假山那头下来,便是这模样了。”
实在天气渐晚,各宫里正传膳,园中沉寂并无人行,只见群鸟归林,各处神鸦啊啊有声。琳琅看了一会花,转头又见落霞正映在宫墙之上,如浸如染,绚红如血,她走着走着,不觉转到了假山以后。这里本有一所小小两间屋子,原是专管打扫花圃的花匠们安排锄锹畚箕之属的仓房地点,极是幽僻,平日甚少有人来。她见走得远了,怕锦秋返来寻不着本身,正待顺道返归去,忽听那山墙以外有女子的声音嘤嘤地抽泣。跟着有人劝道:“我们做主子的,挨打受骂,那又有甚么体例。”
琳琅猜想必是有宫女受了委曲,故而躲在这里向火伴哭诉,心下不觉得意,正待要走开,忽听那人哭道:“她的心也忒暴虐了,怨不得良主子那条命都几近送在她手里。”琳琅听到这句话,仿佛好天里一个轰隆,不知不觉就怔在那边。但听另一个声音呵叱道:“你可别犯胡涂了,这话也是胡胡说得的?”先前哭的那人似是被吓住了,过了半晌,才道:“好姐姐,我也只给你一小我说。那日端主子来瞧她,我在窗户外头听得的,原是她和良主子都还在乾清宫的时候,她和端主子商奉迎了,做下甚么骗局谗谄良主子,叫万岁爷恼了良主子,将良主子赶出了乾清宫,这才有厥后的事。”哭道:“她一向狐疑我听着了甚么,借机老是又打又骂,现在我被放出来莳花,她还不放过我,硬诬我偷了她的镯子,要赶我出去。好姐姐,我可该如何办?”
天子一面命人去传太医,一面就打发她躺下。碧落等人早着了忙,忙上来服侍。天子道:“你们现在当差也太不消心了,主子病了还不晓得,可见有多胡涂。”琳琅道:“不怨她们,我也是这会子才有些感觉。”天子一向比及太医传来,又开了方剂,看着她吃下药去,这么一折腾,已经是二更天的工夫了。天子心中焦急,嘴上却安抚她道:“不打紧,太医说只是受了风寒,吃一剂药就好了。”琳琅勉强笑道:“我这会子也感觉身上松快了些,皇上还是回乾清宫去早些歇着吧,明儿还得上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