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内院之时,天气已然黑了。
清欢两手天然地交叠放在小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清欢清婉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大丫环,从他七八岁起便服侍在身边。晓得他的端方,并不太敢随便触碰他。清丽的笑容笑语盈盈,“喝了很多酒吧?瞧这一身的味儿,肚子但是难受的紧?奴婢备了醒酒汤。”
男女的席面是分开的。周家重礼,于纤细处比都城其别人家就更显清楚。
不过因着谢思思人虽走,东西还未曾搬动,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他的院子改了喜房。
那不是一整日都未曾进食?
郭家夙来子嗣昌隆,郭家女人肚皮争气。今儿他孙儿娶继孙媳儿,周老太爷较这口劲儿,非将娶继孙媳儿这事儿给闹得全都城都晓得。今后他曾孙出世,他非得叫这些背后嚼舌根头的人瞧瞧,三年无所出世并非他雅哥儿不可,而是她谢氏不当用!
贵公子们举杯嬉笑着轮番敬他,这一圈子轮下来便是好一大帮子人。大喜之日又不能回绝,因而便是有沐长风赵煜两大酒坛子从旁互助,周博雅也实在被灌了很多酒下肚。等转头再回内院,他身上满是酒气。
清婉双眼儿一亮,斜了清欢一眼,俏生生福了个礼回身去备水。
想当初周谢两家结秦晋之好,两家门当户对,良伴天成。周家嫡长孙与谢国公府四女人郎才女貌,最相配不过的一对璧人。本来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一桩亲,谁知不过三年,便以女方哭着求着谢皇后,她一道懿旨命周博雅写下和离书仓促结束,连嫁奁都没带走。那么厚的嫁奁,夙来最重名声的周家因女方这般断交也要和离的做派,落了个面上道貌岸然内里藏污纳垢的臭名不说,周博雅更是为此备受指责。
周博雅冷酷的眼睛跳动着廊下的烛火,一窜一窜的,显得不像白日那般冷僻。他眼儿淡淡一扫,表示她们不消扶。清欢清婉搀扶的手一顿,遂又放下。
两人见他脚下盘跚,上来就要扶他。
周家想大办,天然少不了人恭维。只见周家前院幽幽竹林当中,满满铛铛的席案。
清婉和顺的声音卡了下,仿佛没想到自家公子会俄然这么问。
她慌里镇静坐直,凤冠将将扶正,那头周博雅推了门出去。
院里已经掌了灯,天儿如同泼了墨,黑得更加稠密。摇摆的烛光将白纱门窗映得有些红,屋里人影闲逛,看不清楚。主屋廊下,两粉衣襦裙的丫环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前。两人身后,两排手捧新婚器具的丫环眼观鼻鼻观心肠候着,四周静悄悄的。
人一走,周博雅也到了门前。
郭满顶着十几斤的凤冠仰着脖子靠在双叶身上睡,要不是双喜扶着,都能睡他个四仰八叉。只见两丫环听到门口动静,当即刷一下站起家。不幸郭满冷不丁落空依托,差点没一脑门磕床柱上磕死本身。
说来周老爷子这辈子就那么一块逆鳞,便是他这嫡长孙。
他家雅哥儿文韬武略,聪明绝伦。三岁识千字,五岁能吟诗,他虽说嘴上不认承认心中却顶顶高傲的宝贝金孙,如何就被歪曲成了个生不出子嗣的软蛋?
不着陈迹抬眼瞥了眼周博雅的神采,见看不出喜怒,她牵起嘴角道:“喜娘今儿临走前交代过奴婢。说是新嫁娘嫁进夫家这日,是水米不能乱沾口的。奴婢们实在也不懂,传闻是端方,怕不吉利,千万不敢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