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目送着那画舫远去,这才上了另一边等待着的大船,熟稔地与人酬酢问候。脸上虽还带着八风不动的笑容,但心中却没了方才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考虑与算计。
“谢哥哥,”傅瑶话音里带了些雀跃,猎奇道,“你如何也在这里呀?”
谢迟看着傅瑶现在的反应,便晓得这话没错。
也许是重视到他的视野,正提着裙子上画舫的傅瑶忽而偏过甚,向这边看了过来。
“是我外祖那边的,并不在都城。小门小户,大人该当未曾听过。”谢迟面不改色道。
他将一年前的几场梦记得清清楚楚,晓得满朝文武都是甚么态度,也晓得他们将来的运气。面前这满座来宾,到最后灰尘落定后,半数都是丧了命的。
那恶梦像是高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 时候催促着他, 不敢有半点松弛。
她脸上的笑意就没褪去过,很有传染力,让人见了以后,表情都会随之好些。谢迟眼中也多了笑意,分外叮咛道:“玩耍之余,也要多加谨慎。”
现在已是暮色四合,这时候登船,回家时怕是已经乌黑一片了。
谢迟垂眼笑道:“多谢大人提点,只是已经喜好上了,便不好孤负。”
说来也巧,这一去,竟遇着了傅瑶。
傅瑶被她这一声吓到,几乎踩空,踉跄了两步火线才站稳。
只是兹事体大,接下来的棋究竟如何下,他尚未完整想清楚。幸亏此次留给他的时候还很长,不必急于一时。
自从慈济寺一别后,谢迟便再没见过她。
“有劳尚书大人挂念,”谢迟可惜地叹了口气,“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孤负您的美意了。”
一旁的姜从宁则是要慎重些,虽也就比傅瑶长一岁,可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世家闺秀式的“矜持”。
实在是没需求上前去的,毕竟也不过是“两面之缘”,没甚么友情,只需求远远地点头问候就够了。
这算是有生以来, 他过得最辛苦的一年。
姜从宁后怕似的拍着心口,又捏了捏傅瑶的脸颊,神采颇凶地问了句甚么。
谢迟原就看不上虞家的做派,在阿谁梦后就愈发地仇恨了,又岂会承诺这门婚事?但他也不好直接回绝,便扯谈了个莫须有的心上人。
多年沉疴堆集到现在,是没法凭着一己之力救返来的,不破不立。
他乘划子往岸边去,夜风拂过,总算是吹散些那挥之不去的酒气与脂粉气。
谢迟站在原地目送一行人拜别,直到走出老远,乃至还能听到她的谈笑声。
阿谁非常逼真的梦让谢迟晓得了很多,体味了一些朝臣们的脾气、偏好, 乃至于软肋, 也学到了一些手腕。他要做的就是周旋此中, 趋利避害。
须得拿捏着分寸,与分歧的人相处时“对症下药”, 以便能达成目标。
不说那些将身家性命都压上的人,就算是普天之下,怕也没人能想到,最后会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对于传闻中那位技艺高超的伶人并没甚么兴趣,但来往应酬在所不免,衡量利弊以后,还是应了下来。
而处理完这一桩,就又得为三年后的事情做筹办。
活着家之间,最常见的便是通过“攀亲”来将两家绑一处,同荣同辱。
在新皇即位之前, 他并没立室立业的设法, 以免再多拖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