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麟德殿里,朱漆盘龙、铜鼎熏香,畴前是久病体弱的熙平帝坐在御案后,现在换成了年青的帝王, 温雅端贵。可惜朝廷积弊太深, 熙平帝在位十年,眼睁睁瞧着兵权旁落、政令难行,都有力挽回, 许朝宗既无威仪震慑的铁腕, 又乏重振超纲的手腕, 又能有几分回天之力?如果接个清平乱世在手里,有能臣良将帮手,他或许还能励精图治,现在接了个烂摊子,如何清算?
而配房里,许婆婆已带人剪好了窗花、做好灯笼,备了些干果蜜饯。
许朝宗一听,便知这相位才是傅家真正想要的。
她感觉,有需求跟他好好谈谈了。
而秦良玉则一脸淡然地站在门外,淡青的夏衫如云烟超脱,玉冠之下,端倪间笑意温润,身姿如玉山巍峨挺拔,如孤松矗立好看。见她面露诧然,便微微拱手,一副有闲事商讨的模样,也不说话,只往里瞧了一眼,仿佛问她为何不宴客人出来。
因先皇驾崩,丧事未毕,都城各处酒楼歌坊冷僻凋敝,贩子间并无年节将至的热烈氛围。
这般踌躇衡量,终是决定临时让步。
傅煜端但是入,瞧着御座上的帝王,恭祭奠见。
回宫一揣摩,这事儿虽是引狼入室,但若决然采纳,傅家若心存不满添乱,他现在可有力应对――上回傅煜帮他应对英王的刺杀、这回安插人手入宫夺权,许朝宗晓得傅煜的锋芒,自问临时有力压抑。且这阵子多数精力须放在内廷禁军当中,撤除迫在眉睫的隐患,朝堂上有力挟制,不免令局势更乱,非他所愿。
谁知这位竟是锲而不舍,也不知是看上了她那里,即便上回傅煜厚着脸皮去乌梅山添乱,也无动于衷。
这趟进京时,她走得谨慎翼翼、提心吊胆,因不肯定可否说动英王,前程未卜,内心未免担忧。幸亏事情停顿得很顺利,英王入觳,帮她打通衙门、推波助澜,徐家申明扫地、徐太师抵命归西、徐淑也得了报应,两年前压在她心头的那件事,得以告终清理。
傅煜举贤不避亲,保举傅德明入京为相。
傅德明入相的事就此议定,许朝宗怕周遭武将出乱子,也不敢放傅煜归去。
比起都城的清冷氛围,齐州城里明显热烈很多。
……
攸桐内心倒是轻松而镇静。
傅煜没动,握着缰绳的那只手越收越紧,目光黏在她委宛端倪间,紧紧跟从。
倒不如先放虎狼出去,他稳定内廷后腾脱手,借傅德明之力立起帝王威仪,恩威并重皋牢民气,届时再借别处之力管束傅家,总比现在束手无策的好。
许朝宗看得出傅家胃口不小, 见两道封赏皆被推却,这日召傅煜进宫,亲身问计。
秦良玉此人道情温雅,风韵漂亮,因自幼学医见惯痛苦,心底仁善却不陈腐,医术关乎性命,虽行事谨慎全面,却也不像许朝宗那样柔嫩寡断、害人害己,内心很有定夺。更别说诗才秀怀,本性纯澈,虽出身高门,却无骄贵傲然之气,伶仃拎出来,实在是个不成多得的夫君,也不愧他温良如玉的名字。
宫变的事上傅煜着力极多,事成后他却未大肆张扬, 更没露半点居功自大之态, 只偏安丹桂园中,冷眼观动静。许朝宗欲封赏爵位时, 傅煜皆推却不受, 欲封一品将军的虚衔, 也被直言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