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灯光洒出去,地上积雪已经有一指厚了。
之前睡得温热的被窝已经凉透了,翡翠将老太太的厚袄子压在被子上,搓搓手搓搓脚,一时半晌倒也睡不着。
她不动声色,与碧桃点点头,提着灯回了前院。
听着窗外纤细的落雪声,翡翠的脑海里又闪现出芍药精似的四女人。
茶桌上放了铜壶,翡翠试过水温,凉冰冰的,遂只倒了半碗茶,又去内里兑点热水,端返来的时候,就见碧桃已经在给四女人铺新的棉被了。
魏娆搓搓手,标致的眉头忽地皱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如何恰好赶在今晚下雪了,明日是外祖母的六十大寿,这一下雪,都城又该传出闲言碎语了。”这时节的雪,不但兆不了丰年,恐怕还会迟误春种,导致庄稼减产。
翡翠不能搭话,搭了,聊得一深,老太太今晚更加难眠。
魏老太太一样吃惊,仲春中下雪没甚么奇特的,三月里下哪门子雪,那些待开的桃花梅花可要遭殃了。
翡翠退出阁房时,听到帷帐里传来一声轻叹。
就因为这些长辈,扳连自家的四女人也被世人扣上了“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臭名,那些人已经认定了,四女人要么不嫁,哪日嫁了,必定也定会效仿大小周氏,要么等闲和离,要么男人一死就回家再醮。
白日里绣房刚把轻浮的裙装分发下来,给各房东仆筹办初夏时节穿,竟然下雪了?
翡翠径直来到上房次间的窗下,悄悄敲了敲窗户。
推开门,几片雪花劈面飘了过来。
“好渴,姐姐帮我倒碗茶吧?”魏娆舔舔嘴唇,撒娇地看着翡翠。
如果说四女人是小芍药精,四女人的母亲小周氏便是大芍药精,四女人的外祖母则是老芍药精。
热乎乎的汤婆子减缓了膝盖的疼痛,魏老太太舒畅地叹口气,对放帷帐的翡翠道:“你去后院瞧瞧,四女人身边都是小丫头,不会照顾人,哪怕冻醒也宁肯在被窝里缩着,她们不怕冷,四女人娇气,你去给她加床被子,汤婆子该用就用起来。”
魏娆并不晓得翡翠脑袋里在胡思乱想甚么,喝了茶,她披上丰富的大氅,移步来到了窗前。
魏娆想去瞧瞧。
活色生香的美人,肤如初雪明眸皓齿,别说撒娇了,便是颐指气使,翡翠也心甘甘心折侍。
王谢世家都以女子守节为荣,寿安君母女三人的做派,的确就是不守妇道!
承安伯府,魏老太太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边揉着酸疼的膝盖一边摇了摇枕边的铜铃。
“那边如何样?”魏老太太还在等复书儿。
砭骨的寒潮裹挟着鹅毛大的雪花,于乌黑的深夜俄然囊括了都城。
翡翠笑道:“被子、汤婆子都给四女人添上了,四女人还起来赏了会儿雪呢。”
翡翠服侍老太太多年,应对这类环境非常谙练,手脚敏捷地翻开箱笼抱了一床才收起来不久的厚棉被,严严实实地铺在老太太的床上,然后再翻出四个一模一样制式的紫铜汤婆子,抱在怀里去了厨房。
四女人也是心大,那样的外祖母、姨母、生母,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来往,将本身摘得干清干净的,恰好四女人就喜好往寿安君身边凑,就像掉进了一个乌漆麻黑的大染缸,把她魏家嫡女的名声弄得越来越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