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在一旁低头倒茶,延颈秀项,姿势婉然。
苏岸道:“他此次想要人还是要钱?”
苏皎皎第一次见陆水横的时候,乱包着头发,肮脏着衣裳,身上满是腌酱菜刺鼻子的怪味。因为逆着光,她微微眯了眼,然后惊奇地伸开了小嘴巴,全健忘了说话。
大祸到临。
陆水横朗声大笑起来,小小的院落四周充盈着他的笑声。苏皎皎换了衣裳端茶出来,见陆水横笑得玉山倾倒的模样,猜疑道:“哥,你们说甚么?”
苏岸在半明半昧的月色中有几分懒洋洋:“阿陆,你儿子本年六岁了吧!”
我不喝酒。
一语惊破芳心。苏皎皎无端耻辱,莫名失落,少女的情素形如点水轻若游丝,转眼在无声月色中消逝消弭。
他也不问名姓,上前一步,自来熟地咧嘴一笑,毫不介怀地伸手揉了揉苏皎皎的头,说道:“皎皎,我是你陆大哥。”
难怪她惹出那么一场祸事,让销声匿迹已久的锦衣王出来祸乱天下。
陆水横听了这话忙叮嘱道,“必然有菜有酒,我和你哥十年未见,定要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我不喝酒,”苏岸一句反对不容再议,“我家里也不准喝酒。”
他说着,身姿健旺地将一块洗晾洁净的大石块压在浸泡在水中的菜上,然后利落地用麻绳苫布一层一层地封存,行动直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一看就是长年劳作轻车熟路的。
“如何了?”陆水横后知后觉地问。
陆水横这才惊觉,沈重变了。
苏岸遂淡淡笑了:“断其羽翼,保其性命,甄家这些年在朝堂上没少铺路,贵妃得宠,他这不是不想大动兵戈,是圣心莫测,没人敢出这个头吧。”
落日淹没,烧透的云也变成了浅灰绛紫,夜色苍然来临。
晚餐过后,苏皎皎在杏花树下设了桌椅,点了灯,农家的小院顿时显得喧闹平和。
苏岸揉揉她的头,对陆水横道;“时候不早了,你一起驰驱早点歇去吧。”
论姿容身量,这女孩儿尚嫌翠绿稚嫩,可恰是因其云影半开小荷含苞,清浅已足艳色初露,才别具一番光彩潋滟,更加惹人采撷而动听心欢。
陆水横错愕惊奇,一时脸上不成思议的神采被落日的光影定格住,这是他重见沈重以来听到最淡然最惊心的一句话。
苏岸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来喝。
他话说着,手指就在苏皎皎的下巴上悄悄捏了一把,非常有几分兄长的喜好宠溺。苏皎皎下认识想躲又没有动,脸便悄悄红了。
这话刚说完,院子里杏树上的麻雀“唧”一声奔腾起揭示出它轻巧的羽翼,陆水横一怔,嘴硬道,“这只被你养熟了的不算!”
苏皎皎一溜烟钻进屋了,陆水横打量着素朴的小院和劳作的苏岸,欲言又止。
曾经幼年时,他如同一把静水无声的刀,即使沉稳内敛,但寒气锋芒震慑四座。
面前的男人牵着高头大马,风尘仆仆但气度翩翩,他天神般俊朗高大、器宇轩昂。
穿出待客很斑斓得体,但在初春的暮色里有点薄弱。
陆水横在笑,苏岸不动声色地将手边的蓝布长衣披在苏皎皎的肩上,苏皎皎感觉肩上一沉,哥哥特有的气味和体味漾上鼻息。
这丫头换了一身浅紫的罗裙,衣衿裙裾绣满了折枝蔷薇与彩蝶,是她十三岁生日他破钞“巨资”特地买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