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仞笑了笑:“然后我疯了,逼我弟弟嫁给我,逼朋友让兵权,半生东征西战,落得众叛亲离,还站在皇位上喊‘逐流是朕的,神鬼辟易是朕的,全部天下都是朕的。’这个梦,我一向记得,平时不敢给人说……没事,说了你也不懂。”
“拿着剑,一步一个台阶,走上来。”
“我傻缺?”
神鬼辟易本是凶煞之剑,此时却不带一丝杀意。仿佛身前无仇敌可杀,不消再摆出吓人的模样。便如洗尽铅华的美人,对镜自照,核阅本来脸孔。
“听不懂。”
白叟不包涵面地吐槽他:“大家做梦都想当天子。”
程千仞没反应过来:“甚么?”
夜幕下最为敞亮的,是头顶银河,没有掩蔽、非常壮阔的星空。本来星星也有大小之分,程千仞想。
程千仞心下一惊,仓猝收敛威势。
对方仿佛想抄近路,带他在花圃小径间穿行,四下里夜色沉寂,只要花树掩蔽月光。不晓得值勤卫队都去了那里,程千仞漫无边沿地想着,该不是喝酒打牌去了吧。
他站在一座矗立入云、仰不成见顶的山岳下。精确地说,是一座高台。
四棱台基高阔平整,层层台阶向上堆砌,视野绝顶,坡度近乎垂直,想来人走在上面,便如攀登危崖。非石非玉的材质被打磨光滑,深蓝色星空下,闪动着洁白光辉。
程千仞放眼远处,大陆其他高大修建,比如南渊藏书楼,平时不开阵法,因此乌黑一片。
他提剑登台,一步步走上石阶。周身剑气缭绕,遣散茫茫夜雾。
传说中最靠近天道意志的处所。
直到视野霍然开畅。
白叟眼神越来越亮,如长夜两点烛火,嘴唇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口吐惊人之语。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 打落一地蔷薇花。氛围潮湿, 夏夜晚风缓缓, 吹来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不是,我已经猜出你身份,你这么久不来见我,见了我不答疑解惑、传道授业,你还骂我。我没脾气啊?
白叟抄起神鬼辟易掂了掂:“有甚么不一样?还给你咯。”
“我们到了。”白叟回身就走。
“不,它们不会看你。”一道衰老的声声响起,“星空之下,没有永垂不朽。”
“它们眼里的摘星台,比我看台下灯火,更纤细。”
程千仞:“……甚么?”
程千仞回过神。
“走了多久?”
摘星台。皇都的标记,无数人每天瞻仰着它,可望不成即。
“我带你去东宫, 跟上。”竹杖点在地砖上,收回笃笃声响,白叟迟缓挪动,“让我看看你的剑。”
神鬼辟易多么凶煞,普天之下有几人,敢从程山主手里直接夺剑?
他说着竟然将竹杖递出, 另一只手去拽程千仞的剑。
他固然没明说, 下撇的嘴角、嫌弃的神采都写着‘年青人, 你路痴’。
“呃,剑这类东西,跟棍子不一样, 不能随便看。”
程千仞霍然拔剑。
程千仞追悔莫及,他不该早晨瞎逛,更不该迷路。
长路漫漫,夜雾苍茫。
高台之下,无数人驰驱繁忙,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循环来去。
“我不晓得。”
程千仞:“……”
确切不是东宫。
他们渐渐走着。
白叟‘哦’了一声,竹杖点点脚下石板:“我坐起落机上来的,不比你慢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