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洪也坐下来,把背篓里的祭品和酒拿出来,翻过背篓放在上面。
“还记得有一次我把老杜的眼睛打肿了,你不但没怪我,还拿鸡蛋帮我敷被老杜打青的脸,成果被我偷摸吃掉了。”张春明的声音断断续续,却说得很清楚。酒没喝多少,人却已经醉了,只是醉了,没有眼泪也没有抽泣。
“白叟们说就不能倒满,不然会吓走阳间的亲朋长辈,不过我爹生前也爱喝酒,给他多倒点他应当会欢畅。”杜洪站在张春明身边,看着酒杯里还在泛着波纹的清冽的酒浆。“生前也没喝过这么好的酒,生后总得给他解解馋。”杜洪说着拍了拍张春明的肩膀。“行了,去把纸钱点上,过来叩首吧。”
“走吧,春哥儿,现在还早,归去清算一下,还能在入夜前上山。”杜洪背上背篓对张春明说。
纸钱烧的很快也很旺,菊黄的火焰跳动。想是一年没来看他们,他们在那边缺钱缺得紧吧,孩儿不肖。杜洪看着纸钱燃烧,怔怔地想到。
张春明接过大大地喝了几口,这是蟹来楼的美酒豪杰血,入口如刀,炽烈如火。
庐山脚下,两座低矮的坟茔静悄悄地躺在一处芳草茵茵的野地中,坟前立着两块墓碑,生父杜别升之墓,生母沈蓉之墓。坟茔中间,一丛丛不着名野菊花正在盛开,花团锦簇。
纸钱质量很好,悄悄地熊熊燃烧。张春明与杜洪跪在墓前,三拜九叩,向前人许愿祈求保佑,欲望要说出来。
“好。我也想在这多坐会儿,实在都不想走的,他们生前我老是往庐山跑,总想学技艺,没有与他们多待一会儿,现在陪陪他们,他们应当也欢畅。”
张春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将两堆纸钱放在一起,往沈蓉那边多放了一些。他不晓得为甚么,难受得紧。摆完纸钱,他走到杜别升的墓碑前悄悄地抚摩着被风化有些粗糙的墓碑沿,不晓得在想甚么。
二人的身影嵌在望不到边的山野,迟缓地朝着杜洪家前行,萧瑟而孤傲,纤细而寒微。
杜洪说得很小声,念念有词,听不清他说了甚么。张春明却只是拜,不晓得说甚么,眼眶像是被纸钱烧起的青烟迷了,有些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