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面色乌青,逃目低眉,冷声诘道:“事发之时,郡主尚不敷岁,比楚某仍要小上一载。倒不知,恶事前后,但是郡主长成时,令尊亲口所告?”
“你且说说,楚老将军留函以内,究竟命你何时婚配?到底允你几房妻妾?”
楚锦听得此言,不由吃吃轻笑,两臂一抱,缓声直道:“胥蜜斯何必介怀,直言家父早将老子性命置于度外便是!”
古芊芊大喇喇往楚锦处递个眼风,凝神半刻,后则长吸缓吐,迅指反敛了面上神情。
胥留留闻言,禁不住一舒浓黛,唇角一翘,柔声撺掇道:“郡主言及于此,天然晓得内幕。方才既已放言,何不就将令尊所告隐蔽和盘托出,也免了我等露怯丢丑,贻笑风雅。”
楚锦闻声,稍一见怔,口唇微微朝前一努,凝眉便道:“甚的人彘?你个泼婆子莫在此处鬼狐缠!”
“楚老将军之状,老子不甚腐败。同一剂药,感化尚且因人而异;况老将军同祖父所试,一定是同一丹方。”言罢,古芊芊自往楚锦处瞄了一眼,目帘一低,轻声接道:“药方毒方,不过一物两面。祖父那般情状,恐是初服不适,为防药性伸展,方才断腿断臂,以求自保。至于听味视三觉尽失,天然也是那药力所害才是。”
古芊芊肩头一颤,顿口结舌策应道:“药石……确是有效。惜得老国主为着此事,劳心劳力,旧疾沉笃……疫病初平不敷半月,其便龙驭上宾……升霞而去……”
一言未尽,已听得楚锦同古芊芊异口同声策应道:“上片乃——‘朝廷之心膂’,下片为——‘邦家之虎伥’。”
楚锦目珠一转,陡地跌了个趔趄,强挤个笑,颤声摸索道:“莫不是……莫不是老国主一道圣诏,令家父…入宫试药?”
古芊芊闻声,目睫一颤,稍一结眉,启唇嗫喏道:“国主对延久王府,确是隆恩。祖父蒙难以后,皇家盛宠,未减反增——奇珍奇宝、美馔华服、名花巧卉、灵兽怪禽,凡是国主有得,需求钦赐厚赠,早早给王府备上一份。加上老子方诞之时,老国主亲见襁褓,赐‘颜九’之乳名并封郡主;当今国主,延承老国主之意,更是对老子各式宠惯、嘘寒问暖。”
楚锦闻声,两目仍未聚光,长叹口气,回身往其父造像处瞧个不住。
“于理不通之处,倒不在此。”胥留留吞口清唾,缓声自道:“我虽不知就里,然依楚公子方才所言,楚老将军以书牍为督导,久砺爱子心性,苦劳爱子筋骨,又将一笑山庄慎重拜托,令其乐善好施,刻薄得众。如此,显是未教楚公子过分自晦才是。既是这般,其怎就偏生令楚公子断了同朝廷干系?”
未待古芊芊言罢,胥留留已是同五鹿浑相向一怔,似不自傲,启唇轻询,“这时疫,未及草泽?”
楚锦喉头一缩,佯咳两声,缓声轻道:“笼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六合宽。即便老子肯将家父所受不公置于一旁,权当是顺了老父报国之愿,但是,山庄桎梏,家宅樊笼,老子早是忍无可忍,此回断不曲意责备!”
古芊芊轻笑两回,挺身仰脖,阖目抱臂,悠悠接道:“老子本来有疑,怎得那昧知己的老乌龟非要舍了王府繁华,撇了老幼孤寡,狠心将府内几房美娇娘尽数送了庵堂,又再自行入了释家,抛了诸般繁华。”古芊芊稍顿,两腮一嘬,啧啧笑道:“老子尚且记得,家父临别之时,未见半分依依——一不跪疾疢弥年之老父,二不怜无所依傍之孤女,反是欢然自适,徐往南边,三拜九叩,虔心遥礼,一起抄化着,作了个浮游西东的行脚僧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