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微微见怔,口唇微启,似是自道:“虫儿,鸟儿……还不是那普通的鸟,非得是养在池子里的鸟,岂不怪哉?”
歧岔路见宋又谷出言不善,也不见恼,轻扯肩上行裹,拱手应道:“确是要离山。”
一少年抬眉含笑,痴愣愣道:“姬宗主携王爷前来雪山那天,距今虽已有些个光阴,但是山上长年无客,偶有拜访,自是记得清楚。且王爷上两个下两个,左两个右两个,一张面上四个酒靥,一见难忘。”
“你们欲往那边?”
歧岔路冲宋又谷一笑,点头再道:“我只晓得,此次下山拜祭师父,我必定回得来;至于二师弟,我不欲迫他,更不欲用些个俗世礼法规劝他。若他途中改意,正可籍着二位的银子,自餬口路去。”
不间不界坐了一刻,宋又谷终是不耐,咳了数回,把嗓子清了又清,咬着下唇一拍大腿,“你们师父……”
歧岔路颊上泛红,低眉扎眼,拱手应道:“最多时,师弟不敷五人;起码时,便是当下。”稍顿,凝眉瞧着五鹿浑,独自叹道:“师父离山多日。其方下山,三师弟仓促尽同四师弟迷迷生便紧随厥后,偷出师门,再未回返。”
“平生仓促尽,百事迷迷生。千条歧岔路,万劫冥冥脱。”五鹿浑长纳口气,抬掌表示二少年取座,沉声再道:“隋掌门瞧得通透。”话音方落,眼眶竟是泛红,同宋又谷换个眼风后,二人俱是冷静,实在不知该由谁将隋乘风的死讯传于面前这两个浑厚少年方是。
话音方落,宋又谷却又立时变脸,陡地攒了眉眼,冲五鹿浑努嘴叹道:“唯二的弟子下了山,谁服侍我们三餐?”未及五鹿浑有应,宋又谷一噘嘴,一缩脖,“我们那小王爷,究竟何时才到啊?”
堂内二子听得宋又谷此问,愣了半晌,一顿,异口同声,“这雪山,可不是甚养宠的好处所。公子何故有此一问?”
“哺育之恩,授业之恩,无觉得报。”半刻后,歧岔路方长纳口气,安埋头境,“师父,师父;徒儿,徒儿,既师又父,且徒且儿!即便不循常理,只念亲缘,我也总得前去奠上一奠,在师父坟前叩上几个响头。不为旁的,单为了本身心安理得!”
宋又谷悄悄咽口唾沫,胸膺初时尽是莫名豪气,口唇微开,朗声一笑,“原觉得他当是‘岔道当中有岔道’,熟料得竟是个‘一条门路走到黑’,撞了南墙撞北墙的一根筋!”
“鄙人笨拙,无甚本领,习了十多年,那一手乘风归也未学得师父三成。但是,虽知复发兵门有望,我却必得同雪山天下门共存亡。不求旁的,只愿三不五时将那门匾擦得发亮。若等个四五十年,我身子老迈,爬不了高,走不了路了,我便将那天下门的匾额取了,抱在怀里,含笑闭眼,也算没将这门派砸在本技艺上。”
宋又谷逃目,眼神不敢多同歧岔路相接,沉吟半晌,低低哀道:“隋掌门几日前于祁门关内里了恶人埋伏,……怕是……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冥冥脱脖颈晃个不断,同歧岔路交目半晌,扯个哭腔,唯唯应道:“只晓得师父不时念叨,不着名姓。”
“师父常言,平生湖海少知音。自独一一名好友离世后,师父怕是更觉孤单。”歧岔路唇角反扯个笑,轻声接道:“三千丈清愁鬓发,七十年春梦繁华。近几年师父口边挂着的,多是此句。现现在,倒也摆脱。”言罢,见礼轻道:“就教公子,师父骸骨,可有入殓?葬于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