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山山脚密林。亥时过半。
半梦半醒间,陡见一影,行在前头;陆春雷一骇,只感觉指尖微凉,尿意立失,吞唾两回,这便蹑手蹑脚远跟在后,直至瞧见那影闪身入了柳松烟卧房。
一柱香后。
布留云一边细瞧掌内人钩,一边踱步回了桌边,探手一提,方查那壶内空空,半滴茶水也没有。
“不日?尚需几日?”
卧房内。
五鹿浑轻哼一声,反是询道:“保养了这几日,身子可大好了?”
伍金台闻声,自发惊奇,目珠一转,沉声应道:“不知小伍如何替师父分忧?”
“小伍……谨遵师命。”
柳松烟鼻息渐重,呆立半刻,这方转头踱步,近了范一点。唇角虽抬,却感眼底烫热,且笑且泣,一面强掩本身口鼻,一面止不住仆地抽泣,抢呼欲绝。
柳松烟身形隐在暗处,待瞧见来人,方长叹口气,低声缓道:“师父本日,已入密室闭关。此时于你于我,皆是可乘之机。”
“你既唤我一声师兄,为兄岂能坐视不睬?”柳松烟抬手取了酒壶,给布留云斟了满盏,自行再道:“师弟,此番你开罪了师父,惹得他白叟家勃然大怒,纵我这几日好话说尽,其还是口紧,未见一丝半点心软……”柳松烟一顿,抬眉细瞧布留云,后又低垂目睑,轻声喃喃,“怕是此次,师父实难收回成命。”
“我本偶然心法,之前所言,不过遁辞,借端寻你前来,为着的,便是现在。你布留云之于我,怕也只要一条贱命尚堪一用。”柳松烟冷哼一声,反手将长剑拔出,后则将其上鲜血往布留云身上一揩,欣然再道:“师弟,怕是你还不知,范一点此回闭关,皆因大欢乐宫重现江湖,一夜倾了乱云,眨眉亡了鱼龙。”
布留云一听,目珠浅转,两手抱拳一拱,立时策应,“师兄那里话,你这不是正送了吃食来?”言罢,布留云探手取了食盒内一块薄饼,就唇一递,未见入口,反是低眉,深嗅其味,心下且忧且恼,策画一时,毕竟没了主张,只晓得现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饭在唇边,不得不食了。
范一点目睫微湿,口唇轻颤,膺内说不出的悲怆懊悔。手指一抖,声若细蚊。
布留云也不客气,眼白一翻,立时落座,单掌往脖颈一摸,后则自上而下,捋着胸膺滑至大腿根,轻拍两回,抬眉应道:“师兄,你当我不惧为人查见,坏了功德?怪只怪事关严峻,师弟我实在难耐,衡量三番,也只得冒险来见,速速同你问上一问。”
布留云点头不住,心下倒是生了疑窦,干笑两声,缓声询道:“却不知,师兄可有长策?又需师弟我如何互助?”
此言一落,布留云将口内火腿云丝细嚼几下,吧唧吧唧口唇,将小菜同柳松烟说话俱是咂摸出些细里滋味来。
布留云拱手嘲笑,心下再道:你那些谨慎思,还欲在我面前矫饰!然,你既拱手赠此良机,我又岂会不加掌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繁华险中求。此回,我若早早策划奇袭,胜算也是不低。
柳松烟提了食盒,直往密室。入得其内,正见布留云膝跪在地,手捧范一点一腕,就唇其上,喉头急动,吞咽不迭。
五鹿浑缓缓摇了摇眉,抱臂胸前,沉声应道:“恶人行恶,自是不惧因果,那里会骇于佛祖、怕惧鬼神?于伍金台那般恶人,恶鬼无用,独独是那比他更恶的恶人,方可把他清算得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