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在旁暗自心惊,恐怕阿窈那里说错了,招致不测不测,一颗心立时又悬了起来。
黑衣和尚抬开端,目光望向远方,似是如有所思,接着悄悄长叹一声,低声吟道:“相见各知心,时闻击筑吟。怀恩在一饭,不消酒杯深。”吟罢以后,又望向李衍,浅笑道:“公子可晓得,易还为补过之书。”说完这句,他咳嗽了两声,缓缓举起左手抬了抬。
过了半晌,待他复苏过来,瞥见巫总管的脚仍然踏在竹矢上,只是不再踩下。他的两只凸眼死死盯着李衍,森然说道:“大胆狂子,竟然还敢顶撞!现在,你这条小命就在鬼门关前,你还敢放肆么?”他的右脚蓄势,悄悄踏在竹矢上,听话中意义,只需他的脚踩下,便可立取本身之命。
巫总管等了半晌,不见轿中发话,他的凸眼转了两转,走近李衍,冷森森道:“你知罪么?”李衍定了定神,说道:“鄙人冲撞了大人仪仗,该打该罚,任凭发落便是。”巫总管嘿嘿嘲笑了两声,道:“冲撞仪仗,罪还可恕,你鄙弃大人犒赏,该当何罪?”李衍皱了皱眉,正色道:“冲撞仪仗,另有罪名可定,不受大人犒赏,不知又是犯了甚么罪名?”
那黑衣和尚见称呼他大师,眼中微露欣喜之色,问道:“公子姓甚么?”李衍道:“鄙人姓李。”黑衣和尚点了点头,道:“公子习易有几年了?”李衍答道:“鄙人鄙人,只读了四五年,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并未曾窥见大道,让大师见笑了。”黑衣和尚道:“易者,固为窜改之道,也为补过之道,公子可曾窥见其理?”李衍一拱手,寂然道:“鄙人愿闻教诲。”
他脱手实在太快,不啻于电光般的一闪。李衍手脚不能动,想侧头避过,不料头颈却如给人钉住,分毫转动不得。贰心中一寒,暗道:“这下完了!”此人残暴至极,刚才他生挖禇衙内双眼的惨状犹在面前,他这两指插将下去,本身必将也落得那般,想到此,不由闭上了双眼。
巫总管闻声自家大人发了话,忙退到一边,敛身恭听如何发落。李衍展开眼睛,刚才死里逃生,只觉背上盗汗涔涔而下,他抬眼望着大官轿,不知为何,心中不但不感激,反而生出一股又畏又憎之意,心想:“他的两个部属已是如此,这官轿中人也决非良善之辈!”
巫总管打了个哈哈,说道:“善恶,甚么叫善恶,这世上有善恶么?”李衍道:“善就是善,恶就是恶,这世上如何会没有善恶,易曰‘积善之家,必不足庆,积不善之家,必不足殃’,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前人诚不欺人!”巫总管冷哼一声,气笑道:“陈腐之言,酸不成闻,小儿之见,愚不成及!古往今来,史上所载,除了‘成王败寇’四字,几曾见到‘善恶’二字?”李衍毫不逞强,正色道:“岂不闻‘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黑衣和尚展开眼,举起左手,拇指在四根手指上缓慢的掐动。李衍见此景象,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暗道:“这……这是‘鬼谷神数’,他如何竟会精通此术!”忽听阿窈在旁咦了一声,说道:“喂,黑衣和尚,你如何会使‘鬼谷神掌术’?”
俄然,他猛地收回脚,抬头嘲笑了两声,说道:“邪术,甚么叫邪术?术无正邪,胜者为王,你莫非不晓得这个事理?”李衍见他移开脚,心中稍松了一口气,忖道:“此人固然恶毒,倒也听得进三分事理。”当即说道:“术虽无正邪,道则有善恶,大人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