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卖国，连条狗都不是。
沈泽川的双臂被套上绳索，接着被拖向堂中空位。长凳“哐当”放下来，他的双脚也被捆在凳子上。中间虎背熊腰的男人提了狱杖，衡量了一下，跟着就打了下来。
鞠问人厉声说：“沈卫惧罪自焚，私通文书已由锦衣卫全数递呈给了皇上，竖子还敢嘴硬，当真是冥顽不灵！”
沈泽川说：“我的……我的钱也给哥，娶嫂子……”
纪暮感喟，说：“……哥吃得慢，你……不要抢。”
“哥。”沈泽川在他身下小声地说，“我背你走……哥。”
鞠问人“砰”地拍响桌子，喝道：“照实交代！”
沈泽川呼吸短促，他在椅子上开端颤抖。他失控地抓着头发，难以遏止地收回哽咽声。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1]”
沈泽川跟脸孔全非的死人面劈面，腿被压在厚重的人体下，盾硌着他的腰腹，喘气间皆是浓厚的血腥味。他咬牙淌着泪，却不能哭出声。他颓唐地盯着这张被踏烂的脸，却认不出这是不是曾经见过的兵士。
沈泽川转头，却失声哽咽起来。
“哥。”
沈泽川逐步扛不住，埋头沙哑地说：“沈卫没有通敌……”
前程在哪儿？援兵在哪儿？死人挤着死人，污臭的烂肉就压在手上。暮哥罩在他头顶，他趴在血秽尸首上。他听着暮哥喘气短促，喉间的哭声倒是因为太绝望了。
沈泽川干涩起皮的双唇动了动，他吃力地听着鞠问人的话，喉间迟缓地转动，涩滞地回话：“不……不是。”
沈泽川面前恍忽地闪现出那日的场景。坑陷得那么深，无数军士们拥堵在一起，但是如何也爬不上去，踩着的尸身越来越厚，却始终够不着坑沿。边沙马队环绕着天坑，深夜的北风里异化着流矢的飞声，血漫过了小腿肚，哀号与残喘全数紧贴在耳边。
沈泽川认识昏沉，盗汗淋漓，鞠问人鄙夷地甩过供词，砸在他后脑。
“建兴王沈卫兵败于东北茶石河，敦州一线随即沦亡，三万军士被活埋于茶石天坑。你也在此中，为何只要你活着？”
马蹄声疾追而来，像沉闷的雷鸣。沈泽川俄然一个激灵，惊醒了。
“你中箭了吗？”
这麻袋越来越沉，压着胸口，连声音也发不出。这是狱里惯用的“土袋压杀”，专门接待不想留活口的犯人，不会留下任何伤口。如果刚才没有醒来，比及天明时，沈泽川就该凉透了。
沈卫是自焚了，可这笔血迹斑斑的账却必必要个活人来承担。沈卫妻妾成群，儿子浩繁，在边沙马队攻占敦州的时候全死了，只要沈泽川因为出身太寒微，被养在外边才幸免于难。
沈泽川被拖归去，血顺着脚根拖出陈迹。他面对着墙壁，望着那扇局促的窗。北风吼怒，疾雪鞭挞，黑黢黢的夜没有绝顶。
鞠问人举起供词，对着沈泽川掸了掸。
雪垂垂覆盖了纪暮的身材，他仿佛很困，声音那般小，连动一脱手指的力量也没有。歌颂得很慢，比及了那句“枭骑战役死”，纪暮便合上了眼。
“哥。”
有人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