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驰野也笑,笑得还坏,他说:“是啊,这不从速请你吃酒么?今后我们一块,横行阒都!”
“这还只是年初的‘碎银子’。”陆广白撇着茶沫,“我给你说个账。潘如贵手底下的小寺人,一年收的银子远超边疆千户卫所两年的军饷。大周年年用兵,每次户部叫我们出兵的时候,都是求爷爷告奶奶,恨不恰当作亲爹哄。仗打完了,我们就成了要账的龟孙子。”
萧驰野停了剥蜜橘,答道:“回皇上,舒畅。”
狐朋狗友要贺他升官,他带着人吃了顿酒。吃到半夜后,出来时人都是摇摆着的。
小旗摸索着说:“你也别杀、杀……”
屋外边下着雪,屋内却没有过年的氛围。烂摊子堆积着,阒都新象都是浮于大要的烟云。重创未愈,却还要捂着,脓水脏了一地。雪来得好,遮挡得标致,摆布能装看不见,大伙一起醉生梦死。
潘如贵说:“如何个绝色,还能比得过三蜜斯?何况那不是楚王的人吗,楚王那浑脾气,霸道又跋扈,怕不那么轻易松口吧?”
陆广白要起家,却见萧驰野已经施礼。
马儿扬蹄,绕着他低头触碰。海东青停栖在马背,歪头睨视着他。
禁军小旗诚恳地点头:“不认得您是哪位大人……”
“我他妈叫他出来唱曲!”萧驰野突然摔开灯笼,光快速毁灭了。他立在昏暗里,眼神阴鸷。
陆广白说:“傻小子,别惦记了。那粮收回来,全补成客岁亏欠厥西十三城的俸禄了。户部推委的启事你猜不到吗?近年八大师成了八大营,设备用度都是大周最好的,这钱满是从税银里直接拿的,两百万的数量你想一想,是小我都明白这账疯了。可太后不究查,花阁老不究查,户部谁敢提?国库空了这一块,客岁厥西十三城遇蝗灾,真正的颗粒无收,哪另有钱赈灾?端赖厥西布政使江|青山强令州内大小官员开私粮救灾。江|青山为着这件事,救了数十万的百姓,却被厥西大小官员恨得牙痒。年前传闻追债的堵在他家门前,他一个从二品封疆大吏,家里的八十老母亲还在织布还债!阒都再不给钱,就是把人往死里逼。最后还是海阁老上奏,跟内阁和潘如贵周旋了半个月,才把这空缺给勉强补上了。”
萧驰野打了个哨,夜幕中的海东青啸着声爬升下来。他打马疾策,座下战马呼哧热气,猛地奔驰起来。
“嗯。”潘如贵漱着口,“你就孝敬这点还称得上本领。”
骏马不知奔了多久,萧驰野俄然滚了下去。他重砸进积雪里,埋头定了半晌。
“有钱的才是爷。”萧驰野笑说。
劲风狂袭,萧驰野的酒热被冲没了。他在夜色里像头四下顶撞的困兽,马蹄声就是碰撞的巨响。他驰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暗中下扯烂了笑容,只剩冷而孤傲的沉默。
隔日正旦节百官宴,席上无事,待将近散时,忽听咸德帝说。
萧驰野说:“没你事了。”
萧驰野抬了抬灯笼,说:“禁军我说的算。”
“年前救驾,我们离北冒雪行军。兵马多劳累,铁骑的设备也须得赶在开春前补缀结束。工坊的钱欠了好些日子,到处都要用钱。”朝晖细细在内心算了算,说,“没入阒都前,离北军屯年粮折银两,日子都得精打细算地过。我们世子妃,逢年过节都不敢给府里好好购置贵衣裳。潘如贵一个内宦,收得银子已经超了端州的总税银。监察御史下放去了处所,个个狐假虎威,可如何样?在阒都还是屁都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