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只读过,南柯记,倒是记得非常清楚。”玄汐神采现在也安静如常,“一枕黄粱梦,谁不是那南柯人。”
殿外此时已是褪尽辰光,垂垂暗了下去。殿前的道上,也由着宫人点起数盏等来。
“如此,我倒是,有几分惶恐了。”苏岚被他这目光一触,面上还是安闲平和,倒是缓缓暴露个浅笑来,“本是要夸你的,到现在为止,小王子你,比之其他平常十七岁少年强上了不知多少。便是,我自个儿十七岁时,也很难做到你这般。”
“两害相权取其轻。”苏岚忍不住笑出声来,“青牛部本就是贰亲信之患,现在四部不安,和青牛部干系颇大。并且,本身被打和旁人被打,博格被逼的没有体例,也得保自个王庭一部。”
苏岚对他这变脸功力也啧啧称奇,早知曾错估了他几次,却不想他竟另有这般本领,倒是心中有几分光荣。
“王庭的樊篱,也没有了。”玄汐摇了点头,眼里写着的明晃晃就是“幸灾乐祸”四个大字。
“人间哪有人能事事策划,都料定。”苏岚细心打量着周遭环境,瞧着竟是往内廷模样的处所而去,“多得是偶尔之下,做的决定。可既然有了第一步,就得持续走下去不是?”
堆栈里,苏岚早已用过晚膳,正信手拿着本话本子在读。在外到底不比家中,即便是夜里,也是灯火通彻,阁房亮如白天。这小桌子上虽是点起了好几只蜡烛,到底有几分暗淡,那靛蓝色书皮上,只“临川”二字,才将将瞧得清楚。
“玄郎竟也看临川先生的话本子。”苏岚倒是颇是夸大地做了个惊奇的神采,“一枕黄粱不似你这般人会瞧的东西。太守醉入金銮,便是大梦一场。而玄郎你醒时金銮殿上,指导江山;如果哪日,醉卧金銮殿,只怕世人还要道一句,好风雅。”
博格非常畅怀地举起杯子,便向玄汐一点头,玄汐亦是举起杯子,道:“大胆敬大汗杯酒。”
玄汐见他这一笑,倒是没有冷傲之感,心中倒是笃定,博格方才听了动静后那半晌慌乱,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方才他分开时,苏岚将这卷东西塞入他手中,只道:“扎鲁赫人蛮横,豪饮烈酒,定然不会放过你的。我不在,你一人单独应对,若吃不消,不必硬抗。这里头还放了香片,那酒液洒到身上,也不会被人闻出马脚来的。”
“我瞧你神采,非常对劲。”苏岚本日倒是一袭青衫浅淡,只领口袖口用银线,细细绣了缠枝莲纹饰,两侧肩头,俱镶了同色暗织鸾纹,一身衣裳看似平平,实则埋没玄机。
又喝尽了桌上这换上来的第三壶酒,司徒岩若那边便开口道:“我倒是忘了时候,这臂上伤口,怕是要换药了。”
一张脸上刹时便挂好了,她最对劲的面具,笑容浅浅,连弧度都精准算计。一双眼里,水雾渐起,将她心机藏得严严实实,叫人一望,便被那氤氲水汽,拖入她的幻景当中,再不能喟叹她所思所想。
瞧着天空皓月愣愣入迷的玄汐,一片月光透射眉眼之上,照不彻他眼底,只一片惨白光影;轻转着茶杯,瞧着烛火发楞的苏岚,眉心一束烛火倒影,起起伏伏,倒是山川也暗淡。
玄汐本日穿的乃是楚地袍服,外衫袖袍广大,喝酒时手臂抬起,那半幅袖子便天然垂落面前,他趁机将酒杯一斜,落入袖中。